第128节

沈媚儿不知这二人事后是否还曾有过渊源,她既不关心,也不感兴趣,与季白道别后,只拿着春联,举着冰糖葫芦大步朝着徐盛昌走去。

不想,刚走了几步,只见杏姐儿忽而巴巴跑了来,冲着沈媚儿道:“翠儿姐姐有事相求于你,你快跟我过来!”

说罢,拉着媚儿便要过去。

媚儿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冲着杏姐儿道:“有事儿说事儿,甭动手动脚的!”

媚儿语气中有止不住的嫌弃与厌恶。

杏丫头气极了,只朝着沈媚儿怒目而视,不过,许是真有急事,顿时朝着沈媚儿急得直跺脚道:哎呀,“你```你快跟我过来,再晚了,便要一尸两命了。”

杏姐儿急得脸色都发青了。

沈媚儿却微微眯着眼,似有些将信将疑。

杏丫头似有些不管不顾了,拉着沈媚儿便要跑,沈媚儿正欲阻拦,这时,只见杏丫头扭头大喊了一声:“翠儿姐姐!”

沈媚儿定睛一瞧,只见原本站在街角的人摇摇晃晃了一下,身子忽而朝着一旁的墙角歪倒了去。

杏姐儿立马松开了沈媚儿大步跑了过去。

那头,季白扔下手中的毛笔,亦是一脸慌张的大步跑了过去。

沈媚儿皱着眉头,犹豫半晌,也踟蹰跟了过去。

第176章 没见过。

“她```她怎么了?”

“翠儿姐姐```翠儿姐姐, 她被```她被赶出了凤家,季大哥,你先不要问这么多了, 快些```快些帮我送翠儿姐姐去瞧大夫罢,翠儿姐姐肚子里还有孩子了!”

却说沈媚儿远远的看到季白过去,一把将翠花扶了起来。

走近了,只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沈媚儿眉头一跳, 似有些惊讶不已。

陈翠翠被凤春升给赶出了凤家?

她肚子里有娃啦?

无论哪一个讯息, 都令人吃惊不已。

要知道, 陈翠翠是个十足精明之人, 前世, 她非但将季白吃得死死的,她还将沈媚儿害得一败涂地, 关键是, 纵使如此, 世人还只认她陈翠翠的好,都认她沈媚儿的坏。

沈媚儿压根不是她陈翠翠的对手。

这样一个厉害又聪明的人, 沈媚儿不认为她降不住那姓凤的,怎么转眼间,却被那姓凤的给赶了出来了?

还是在怀有身孕的前提下。

沈媚儿百思不得其解。

正思索间, 只见那头赢弱的季白一改往日弱不惊风的模样,一把将地上的陈翠翠打横抱了起来,随即,大步朝着沈媚儿这个方向跑来, 然后直接越过沈媚儿,一脸焦急的朝着街上跑去。

杏姐儿也很快追了过去,路过沈媚儿跟前时, 不轻不重的推了她一把,恶狠狠道:“哼,翠儿姐姐若有个大碍,你便是冷眼旁观的杀人凶手!”

说完,杏姐儿一脸愤恨地追了去。

沈媚儿听了一阵无语。

不过,目光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的追了去,良久,正欲返回,这时,目光一定,看到了陈翠翠方才倒下的地方,落下了一只杏色的绣花鞋。

鞋面面料华丽,做工精湛,该是陈翠翠脚上落下的。

沈媚儿犹豫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用帕子将绣花鞋包了起来,预备一会儿让豆芽给送过去,不想,正要起身时,脑袋后忽而迎来当头一棒,沈媚儿只觉得脑袋一疼,眼前一黑,随即两眼一翻,瞬间不省人事了。

却说小元氏买的东西有些笨重,徐盛昌的伙计忙碌不已,都被派出去送货了,薛平山便被个干瘦无力的伙计请了进去,帮忙搭了把手。

小元氏在徐盛昌买了两大缸子胡麻油,元家兄妹二人自幼吃惯了胡麻油,尤爱徐盛昌家的胡麻油,只觉得比别处的更香浓一些,这会儿要过年了,便多搬了一大缸。

薛平山将马车收拾好的时候,目光一直紧锁在前方,还看到妻子在摊位前,翻开荷包正欲付钱来着,他不过转身从对方的库房里搬了缸胡麻油出来,再定睛一看,便见摊位空空,无一身影了。

薛平山怔了片刻,随即神色一变,心里陡然一跳,只将整缸胡麻油朝着地上一搁,立马大步朝着摊位那边跨了去,只见摊位上的空白红联被风吹得阵阵飞舞,厚厚一沓红联上压了一块砚台,沾了墨汁的毛笔在红联上划过一笔漆黑的墨迹,最终滚落到了摊位下。

整个摊位上无一人影,且可瞧得出,人走得有多匆忙。

“看到摊位上的人了么?”

“看到一个白面书生和一个穿藕粉色短袄的人么?”

薛平山一手薅起一个过路人,冷着脸发问着。

拽着对方衣领的手,指骨发白,手上,脸上的青筋阵阵爆出。

他面露焦急,显现出几分狰狞之色,又加上为人高大魁梧,冷不丁的一把将人捉住,只觉得浑身戾气渐渐泛出,吓得二人面色乱颤,只连连白着脸道:“没```没见过!”

“这```这位大哥,俺```俺刚路过,啥也没看到!”

薛平山双手一松,其中一个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另外一人边擦着汗,边拔腿便跑。

徐盛昌的铺子里,豆芽搬着边角小料出来,准备送上马车,人刚往铺子门口一站,只见姑爷大步跨了来,一把将马车帘子掀开了,力气之大,险些将车帘撕扯了下来。

豆芽见状,吓得神色一愣,又见对方绷着脸朝着里头飞快探寻,随即面色一变,又大步朝着铺子里头奔了去,仿佛在寻人。

姑爷一贯沉稳寡言,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背着手,一派老气眼瞅着,比二爷还要严肃威厉几分,哪里出现过这样焦灼的神色,甚至进铺子时,过于匆忙,险些将杵在铺子门口的豆芽一把绊倒了。

豆芽心中顿时一慌,立马抱着满怀的东西转身跟了进去,只急急的喊了声:“姑爷,姑娘呢?“

话一落,她自己整个人亦是一愣,随即啪地一下,怀里的东西顷刻间洒落一地,豆芽不知想起了什么,立马冲出了铺子,朝着对面的摊位跑了去,边跑边一脸慌张喊道:“姑娘,姑娘——”

这时,只见姑爷发了疯似的冲铺子里冲了出来,紧接着夫人连跑带摔的跟了上来。

只见姑爷随手薅起路边一人,挨个挨个面目狰狞的发问了起来,夫人连哭带喊道:“媚儿,豆芽,媚儿呢?”

豆芽整个人呆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

洛水县人口五万,是江南人口大县,洛水商人繁多,亦是南北经商必经之要道,故而此处人多繁杂,又加之每日进县出县之商队颇多,人流变化极大,稍有不慎,丢个把人,不足轻重。

只是,大庭广众纵目睽睽之下丢人者,并不多见。

却说得知女儿沈媚儿失踪,不见了人影,小元氏慌得当即要晕厥了过去,沈老二彼时正在铺子里盘账,闻言,手微微一抖,账本直接从手中坠落。

他慌乱了一阵,只扶着柜台,差点儿站不稳脚,慌乱过后,他紧紧抓着柜台一角,强自挤出一丝冷静,当即挥散铺子里的伙计长工,当街寻人。

又遣了县城各处铺子,一一派人搜寻。

那头,薛平山指着豆芽守住摊位,等季白归,又分别着人回沈家村,及洛水镇寻,自个儿挨街寻人,只一家铺子一家铺子询问,终于在一糖水铺子摊位前打探到有一白面书生不久前曾抱着一清瘦女子在此处路过,中途女子苏醒,在糖水铺子喂女子吃了几口糖水,后搀扶着朝着街尾而去,瞧着那架势,女子脸色苍白,该是送去瞧大夫了。

一刻钟后,薛平山绷着脸追了过去,却只追到了季白陈翠翠杏姐儿三人,压根未寻得妻子身影,薛平山抓起季白的衣领,将他整个人直接提了起来,然三人对媚儿行踪一无所知。

第177章 你醒了?

天仿佛彻底塌下来了。

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元家所有人所有伙计全部遣散了出去, 彻夜搜寻,直到半夜,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小元氏昏厥数回, 她既惊恐,又害怕,同时,深深自责缠绕于心, 她气结攻心, 郁气缠身, 她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女儿好好的, 有女婿作陪看护,是她, 就是她, 偏要将人唤来帮忙, 这才导致女儿被人掳了去。

她怎么,她怎么能将媚儿一人丢在外头?

她那相貌身段, 不是白等着被人掳么?

她悉心看护了女儿十多年,如今,却亲手将宝贝女儿弄丢了。

若是媚儿有个好歹, 她该怎么活啊!

小元氏这头悔恨不已,担忧不已,那头,磊哥儿半夜□□偷跑了出去, 也开始添起乱来。

原来,阿姐不见了人影,沈老二吩咐豆芽将小元氏, 磊哥儿照看着,余下众人一个不留,全出去寻人了,结果,磊哥儿担心阿姐,也要跟着去,却被沈老二锁在了屋子里,不想,沈老二大半夜前脚刚出门不久,后脚只听到围墙脚下响起了一阵垮塌声,豆芽匆匆跑去一看,只见围墙下不知何时搭了一座柴火垛子,如今哗啦一下,全部垮塌,散落了一地。

豆芽见状,愣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匆匆跑回了卧房查看,只见关押表公子的那间屋子,窗户已经半开,里头早已经空空如也。

表公子不见了,那头,夫人又卧床不起,豆芽一时分身乏术,急得直跺脚。

好在,正当豆芽狠了狠心,要将门锁了出去寻找之际,老爷太太回来了,并将刚要偷摸出门的磊哥儿抓住了,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却说元朗夫妇二人赶路大半月,早已人困马乏,精疲力竭,不过,马上要到家了,却也心中欢喜,只觉归心似箭,不想,一回来,便得知这样一个噩耗。

元朗一行人原本是要直接赶回洛水镇的,闻言,立马掉头回来,二人双眼早已经布满了血丝,将磊哥儿扔进院子后,元朗甚至连马车都未下,直接驱车,朝着外头奔赴而去。

夜,平静又汹涌。

一整夜过去了。

依然没有任何沈媚儿的消息。

天还未亮,元朗与沈老二二人便来到了衙门外头,报官。

这已是最后最穷途末路之举了。

一夜之间,二人仿佛老了十岁。

这一夜,元沈两家无人有眠。

“太太,老爷回来了,二爷也回来了。”

却说,天才蒙蒙亮,大厅里,范氏坐在交椅上,用手撑着脑袋。

她从洛阳赶路至洛水,这一路,天气严寒,走走停停,中途染上了风寒,还没有完全好透了,这会儿精神涣散,头一点一点的,几度坐着睡着了,却在每一次临睡前,骤然惊醒,只喃喃问着:“人找回来了?”

然而每一回回应她的,不过是一片死寂。

而这一回,才刚刚阖了下眼,就忽而被一声惊呼声惊醒,范氏嗖地一下睁开了眼,只见坐在大门口的豆芽撒欢似的跑进了院子,坐在厅堂门口的磊哥儿听了,揉了揉眼睛,亦是嗖地一下从门槛上跳了起来,后头,躺在炕上的小元氏连跑带爬的摸了出来,范氏忍着双脚的麻意,立马从椅子上挣了起来——

“嫂嫂,媚儿回来了,是不是媚儿回来了。”

小元氏双眼发肿的从卧房里飘了出来,一个不稳,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倒地不起。

范氏立马将人扶着,只紧紧抓着她的手道:“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媚儿是个命好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范氏一字一句说着。

然而双眼却渐渐泛红了。

然而一抬眼,只见丈夫和妹夫二人一前一后踱步进来,二人身影佝偻了许多,远远的看过去,仿佛两个老者,而他们身后,空空如也,并没有期盼的那道鲜活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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