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放弃了,顶着刺痛的感觉认认真真把全身上下都洗了个遍,又洗完头发后才顶着毛巾出来。
看了眼表,也就过去了十五分钟左右,白皎很放心。
他裹上睡袍就要出门,但门忽然被敲响,温柔的女声传来,“小皎,你洗完澡了吗?”
白皎答应了一声,打开门,换上了居家服的宋琉端着一个放了药品的小托盘走了进来。
“妈。”白皎有点惊讶,宋琉平常休息得很早,这个时间至少已经靠在床上看电视剧了,“你怎么还没睡?”
“中午睡了,晚上睡太早睡不着。”宋琉看白皎盖在头顶的毛巾和挂着水珠的发梢,“刚洗完头发?怎么不去吹干,万一着凉了头痛怎么办?”
白皎支支吾吾,眼睛往外面瞧。
不知道初贺哥在哪儿。
他还是信不过白初贺的话,想去看看白初贺在干什么。
宋琉一向很敏锐,但今天却有点心不在焉,并没有发现白皎直往外面飘的眼神。她顺手关了门,“皎皎,你哪里过敏了,妈妈看看。”
白皎满心遗憾地看着门在自己面前合拢。
宋琉平常来找他并不会特意关门,除非想和他说点事,才会把门关上。
白初贺虽然重要,但宋琉也很重要。白皎没有在说什么,乖乖地坐在床尾凳上,“后背,脖子后面那一块。”
“好,妈妈帮你涂药。”
白皎把睡袍解开,往下拉了一点,好方便宋琉上药。
“怎么弄成这样。”宋琉嘶了一声,“出了一大片疹子,你干什么了?”
白皎在前面悄悄吐了下舌头,“就是买了套新衣服穿,结果就过敏啦。”
宋琉念叨了他一句,“你皮肤本来就比较敏感,妈妈小时候就跟你说过,新衣服买回来要过一遍水才能穿,不然身上会不舒服的。”
白皎笑了起来,“下次我就知道了。”
“唉,小笨蛋,总是记不住事,以前也——”宋琉说到一半,忽然声音止住,顿了一下后换了个话头,“涂点红霉素就好了,没事。”
白皎正好奇着,等宋琉说完问了一句,“以前也什么?”
白皎背对着宋琉,看不见宋琉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宋琉涂药的手指力度放轻了一些,仿佛重了一点就会伤到白皎似的。
宋琉在他身后道:“没什么,妈妈刚才想说你以前也皮肤过敏过。”
“哦,好吧。”白皎答应了一声,“你今天怎么还没睡呀?”
背后没有声音。
白皎有些奇怪,叫了一声,“妈?”
宋琉的声音这才响起,“皎皎,你刚才已经问妈妈了,你忘了吗?”
“噢噢对。”宋琉一说,白皎也想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好像刚才是问过哦。”
白皎想了一下,可能他刚才有点走神,没记住当时宋琉是怎么回答的,“妈你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说中午已经睡过了,晚上睡不了太早,睡不着。”
宋琉的声音很耐心,但不知道为什么,白皎总觉得她情绪比起刚才好像变了一些。这个变化太细微,白皎没有想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白皎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宋琉没有说话,大概是在集中注意力帮他涂药。
白皎闲着,伤口在后背,他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不习惯太安静的氛围,开始找话题和宋琉闲聊。
“我今天和宋一青还有许安然逛街来着。”
“嗯?”宋琉好像才回过神,“许安然是你们班的纪律委员吧?挺好的一个孩子。”
白皎点头表示赞同,“对呀,我们买了衣服和鞋子,宋一青和许安然的还是我挑的呢。”
宋琉笑道:“皎皎真棒,都会帮别人挑衣服了。”
白皎正打算继续说,宋琉沉默了一下,继续开口。
“皎皎,妈妈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白皎安静下来。
他想了一下,感觉宋琉说的多半是刚回家的那会儿,“没有吓到,是我不对才让你担心的。”
宋琉轻轻开口,“皎皎,你没有不对,是妈妈反应过度了。”
白皎和白初贺吃饭的时候,白远和宋琉夫妻俩说了会儿话。白远属于情绪很稳定的人,耐心地安抚了宋琉很久。
其实宋琉也知道,不说白初贺,白皎其实在这件事里没有做错什么,她晚上对白皎发的火对白皎来说算得上是无妄之灾。
白皎这个年纪,又是课业繁重的高中生,周五临周末的功夫和朋友们出去玩一玩,也和家里说了一声,其实再正常不过。
白皎察觉到宋琉的情绪,“妈,你别难过,我下次不随便出去玩了。”
宋琉捏着手里的红霉素软膏。
软管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一点了,她却走了神,没有发现,还在硬挤着,直到挤得指缘发白才发现。
就像自己面前的白皎,宋琉今晚发火的时候才发现白皎的个头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她连说话的时候都要微微抬头才行。
“没事的,该出去玩就出去玩,只要和家里说一声,注意安全就好了。”宋琉道。
白皎不知道宋琉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和晚上时的状态不一样。他没出声,怕自己贸然开口又会让宋琉难过。
“唉。”宋琉借着叹气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鼻音不那么明显,“妈妈就是...忘记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她习惯了去保护白皎,习惯了小小一个、怯怯不安,冷了热了会忍着,等她发现后才仰着头笑着说没事的白皎。
那时候的白皎很瘦小,那双眼睛就显得更大,看人的时候总让人心里难过不已。
宋琉看着白皎的后脑勺,总觉得下一秒小白皎就会转过头来,忍着眼泪冲着她笑,对她说自己没事。
“没事的。”翘起的发梢动了动,白皎转了过来,侧着脸看着宋琉。“我现在已经不哭啦。”
宋琉怔了怔,终于笑了起来,“皎皎长大了。”
白皎点点头,“嗯呐!”
安抚好宋琉的情绪,也解开了一些宋琉的心结,白皎觉得浑身上下舒坦不少,连带着身上的伤都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在宋琉给他按肩膀的时候,他还是免不了龇牙咧嘴了一阵儿。
“还是好痛啊。”白皎小声撒了一下娇,“以后可不可以不按了,我觉得已经好很多了。”
“不行。”宋琉一口否决,“长时间不揉的话里面的筋膜就粘连在一起了,到时候就得撕开,会更痛,得不偿失。”
好在白皎这次肩膀没什么事,宋琉给他按得差不多了就停了手。
白皎小声嘟囔,“终于结束了。”
宋琉点了点他的额头,告诫了几句准备离开,“平常要多注意着。”
白皎乖乖点头。
这块肩伤已经伴随了白皎许多年,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但天气不好或者剧烈活动后免不了还是会疼痛。
不疼还好,一疼起来就是骨头缝里钻心的疼。白皎每年体检的时候问过医生,说这是神经痛,要比一般的痛更难受一些。
想起医生的话,白皎随口道:“要不下次疼起来的时候我吃点止痛药吧,就没这么——”
“不行!”
宋琉严厉的声音响起,把白皎吓了一跳。
她正准备离开,刚刚打开卧室门。一点阴影投下来,拢住了宋琉的脸。白皎看不清宋琉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只能看到宋琉的眼神很尖锐。
比晚上发火的时候还要严肃得多。
白皎讷讷的,“好...好吧,我不吃。”
半晌,宋琉伸手,摸了摸白皎的头,“乖,听妈妈的话。”
宋琉离开后,白皎原地站了会儿,忽然想起白初贺的事,裹上浴袍就跑了出去。
二楼不见白初贺的身影,白皎蹭蹭蹭下楼,走到一半就看见白初贺在客厅,正在往前厅走。
白皎看见他身上穿着外套,立刻警觉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就跑了过去,在白初贺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住。
“初贺哥,你要去哪儿?”
白初贺倒是没想到白皎突然窜出来,“你怎么——”
“你是不是要走!”白皎满脸不可置信,语气急促。
白初贺微微皱起眉,“不——”
“你明明答应了我不会走的!”
“我——”
“你说过会留下来的!”白皎睁大眼,眉尾可怜巴巴地搭下来,眼里闪着受伤的光,一脸被负了心的样子,“你骗我!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你——”
白初贺听不下去了,按住白皎的肩膀,伸手一把捂住白皎的嘴。
白皎的脸小,白初贺一只手盖上去,他连下巴都能被白初贺按住。
白初贺面无表情地扫视着白皎身上的浴袍,视线从白皎清瘦的锁骨飘到浴袍下露出来的一截白得耀眼的小腿。
白皎跑出来跑得很急,连衣服也没换,裹着浴袍就下来了,身上还蒙着一点未干的水汽,裸露在外的小臂闪闪发光。
白皎的嘴唇被白初贺的手心压着,鼻尖里充斥着白初贺手心里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青草香,混合着木质香氛的洗手液味道。
白皎一下子哑了火,没声了。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白初贺和白皎贴得很近,因为姿势的缘故,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那双平常显得很冷淡的眼睛盯着白皎。
白皎眼睛往上抬,看见了自己和白初贺纠葛在一起的刘海。
“冷静下来了吗?”
“唔唔。”
“不叫了?”
“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