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充,本王不明白,先前不是说好了吗,一到五马山,便以本王的名义号召两河义军,策应宗泽大人在开封组织的抗金大计,同时派人联络九哥,本王愿遵从九哥的皇统,请他派兵马增援两河。”
赵榛盯着马扩沉声问道,眼神与语气颇为不善。
马扩苦笑道:“宗泽大人在开封独立支撑局势,陛下却一再拒绝他还都开封,在开封抵挡金人,以安天下人心的建议,带着亲信、南京的宫人内侍一起,早早去了扬州,而将忠于他的刘光世、韩世忠等人都调集到了身边拱卫,意思还不明显吗?而且,殿下此时在这里振臂一附,聚众数十万,金人便有被截断后路的危险,岂会坐视不管?到时金人大军过来,五马山能扛得住?”
赵榛说道:“宗泽大人就在开封,拥兵百万,与这里不过一河之隔,肯定不会不管,再说了,即便事有不谐,也可以退回京西,与宗泽大人会合啊。”
马扩看着赵榛,脸上更加无奈,说道:“一个拥兵数十万的信王,跑去与拥兵百万的宗泽会合,殿下认为,陛下会怎么想?”
赵榛脸色一变,看着马扩说道:“当此危难关头,本王相信九哥分得轻轻重。”
马扩见他说的勉强,只怕心里也明白其中利害关键,所以这话并没什么底气。
分不分得清,与愿不愿、会不会做,是两码事。
赵榛见马扩只是望着自己,并不说话,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若九哥真的心有芥蒂,本王便战死在两河就是了。这样也算对得起父兄他们,无愧于天地。”
马扩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那位红巾军参事徐宁想请殿下去他那里做客。”
赵榛看着马扩,冷笑道:“他相信本王的身份了?”
马扩知道徐宁先前的无理与猜疑,令得信王心中极不舒服,说道:“徐参事当然虽然鲁莽无礼了些,却也无可厚非,下官与他接触愈久,愈发现此人腹中锦绣,可定天下,实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人物。”
赵榛是知道马扩眼界与心气都很高的,向来不会轻易赞许一个人,更何况如此推崇一个与自己一般年龄的少年人,心中倒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当下说道:“子充如此推崇此人,本王倒真的很想去他那里做一回客了。”
马扩说道:“徐参事说,他还特意为殿下备下了大礼。”
赵榛哦了一声,越发好奇,说道:“那还等什么,子充且随本王走一趟。”
马扩伸手相请,说道:“下官也很好奇他的大礼是什么。”
二人到了徐宁所居山谷,堂屋里,赵邦杰与岳飞也在。
桌上是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桌下一炉炭火正旺。
双方见礼毕。
徐宁这次态度恭敬了许多,但赵榛感觉得出来,这种恭敬并非下对上的那种带着敬畏之意,而是出自平等地位的一种尊重。
徐宁指着右屋说道:“吃饭之前,草民想先请殿下去见一个人。”
赵榛看了马扩一眼,马扩也是一脸茫然的摇头。
赵榛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只见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年女子正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环环?”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赵榛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问道。
少年女子点了点头,她小名环环,眼见赵榛居然能一眼认出自己,再无怀疑,红着眼睛小声唤了一句:“十八哥!”
赵榛见她喊完,眼泪叭得一下就掉了下来,急忙上前劝慰。
徐宁见马扩脸上疑色,轻轻解释道:“里面是柔福帝姬殿下。”
马扩一脸惊容,看向赵邦杰。
赵邦杰忙指着徐宁说道:“人是他救的,他不让说的。”
马扩看了徐宁一眼,顿时明白了徐宁先前为何会那般试探信王身份。
徐宁耸了耸肩。
屋内兄妹二人相认,自然有许多话说。
徐宁说道:“我们几个先吃吧,等他们兄妹说完,菜早凉了啊。”
三人面面相觑,一起看向徐宁。
王爷帝姬还在说话呢,你礼貌吗?
徐宁走到墙边,敲了敲,说道:“劫后重逢,有许多话说,草民理解,反正来日方才,饭菜快凉了,先出来吃饭吧。”
屋内,赵嬛嬛止住了哭泣,对赵榛小声说道:“十八哥,先吃饭吧。”
赵榛听得徐宁催促,心中有些不快,如今见了赵嬛嬛神色,不由一愣,心想二十一妹是不是与这徐宁关系很不一般。
二人出了屋。
赵榛走到徐宁身前,深揖及腰。
未等他开口,不闪不闪避的徐宁坦然说道:“这是你赵家欠我的,受你一礼,也没什么不妥。日后若是大事能成,你再代天下百姓行我一礼,了却因果,我便可飘然远去、逍遥世外。”
赵榛神情微惘,一时不解其意,徐宁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视着赵榛说道:“当年太祖皇帝何等神勇刚烈,一杆枪棍打下四百军州,始有大宋,然而世事浮沉,赵氏子孙渐失血性,贪享太平,哲宗有太祖之风,却天不假年,早早逝去。你父皇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金人南下,匆匆禅位。你皇兄赵桓,被敲晕了才会即位,而后表现,愚蠢无能不足以形容其一二,你九哥赵构,拥兵自雄,坐视靖康之难,心无忠义却窃取大统,畏金如虎,一心逃命,如此赵氏,汉人江山岂有希望?汉家子民岂有希望?”
赵榛等人目瞪口呆。
徐宁上前两步,厉声说道:“赵榛,如今中原陆沉,百姓受难,二圣蒙尘,以太祖余烈,我问你一句,你有胆否?”
赵榛只觉热血上涌,脱口说道:“本王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