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一场暴动,城外的黑色饥民汹涌聚集,他们疯狂的眼睛内全是一致的血红。
举着锄头、提着斧子、或抡起掏火棒,一张张黑脸上,眼睛冒着火,牙齿闪着光,像是饿极了要择人而食的模样。
城外的饥民人数远远要超过城中的寡卫,再加上他们这一场暴乱来得急且猛,兽性勃发与狰狞的冲撞下,城门很快就被攻破。
说起来这一场暴乱也并全无预警,在饥民们“易子而食”,在朝廷久久没有采取救援方案,在城令迟迟不敢开仓放粮时,便该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了。
这些冲入城中的暴徒此时泯灭了人性,他们闯入富人家中大肆搜刮,他们就像是放纵的牲群,发出践踏的喧闹,抢劫、放火等犯罪已经屡见不鲜了,城中早已被这阵骇然的震动惊醒。
民众穿戴着首饰细软,纷纷张皇跑出,飞奔出街道寻找出路,但却被四面八方汇集来的暴徒给包围,当即各种尖叫、惨鸣、呐喊、咒骂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
这一场暴乱使江陵城彻底陷入混乱和无序,所有人都像是暴风雨中被倾覆并沉没的船舟。
血腥和暴力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城令率领着仅剩的护卫队紧急撤离,打算从还没有被暴徒占领的北街撤逃。
嘉善因为身份特殊,也是第一时间被城令派人护在行列中,北街内无数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四散乱窜,拼命地逃跑。
混乱间,火光如漆映刷在墙壁,嘉善一身白衣僧袍鼓风扬起,他张目搜寻。
“三三!”
方才在逃跑时,遇上一阵人流冲撞,他不小心与“徐三”失散了。
王嬷嬷焦急地拖拉着他走:“大师,不要管她了,咱们赶紧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但嘉善却对她的劝阻充耳不闻,前方人潮中有一人逆行,她跌跌撞撞地传来微弱的呼喊声:“善人——”
“三三?”
嘉善拂开王嬷嬷的手,但见徐三孱弱不堪的身躯被人撞得东倒西歪,他也冲入人群中朝她伸手,然而他一时也冲不破人流。
在嘉善一心专注找回“徐三”,却不察旁边有一可疑之人,正举起一根榆木棒子朝着嘉善的头部砸去。
可徐山山却看见了,她楚楚可怜的水眸瞬间凝结成冰,她以肩肘之力,抵撞开阻挡的行人,步下恰到好处的躲避与闪移上前……
一只素手冰凉沁骨拉住了嘉善的手腕,他眼眸微微瞠大,竟不知她是何时来到面前的,但不容嘉善多想,他听到她神色骤变,惊呼一声:“善人——”
紧张的情绪与害怕的表情都酝酿到了,她才踮起脚尖,双臂用力一勾将嘉善的脑袋按下来护入怀中,然后再低下头。
那一棒毫无疑问直接砸到了她的背部。
嘉善听到她那一声痛苦的闷哼与重击的力道,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从惊愕到动容,口中发紧地喊了一声“三三”,然后挣开她。
他抬起头,却见徐山山正安静又温柔地看着他,她似想挤出一抹微笑来安抚他,但却不曾想会先呕出一口血来。
当温热又粘稠的血迹打湿了嘉善的胸襟,他无法掩饰凝滞的表情。
“三三——”
“善人,你快走,有人、有人要害你……我受了伤,恐怕走不远了,别让我拖累了你,你赶紧走吧。”
她脸色煞白,推着他走。
但她知道嘉善绝不会丢下她的。
“你若不能走了,那贫僧便背着你走。”嘉善眸光沉甸甸的,坠得人无法拒绝。
果然啊,只是这世上多的是事与愿违。
那头城令与配备精良的城卫骑着马匹,不惜撞伤行人,也要带出嘉善,方才偷袭之人也已经被弓手一箭解决掉了,但谁知道暗处是否还有其它别有用心之人。
“将嘉善大师带走,快!”
两个城卫一左一右配合默契,从后方猝不及防袭击了嘉善,一个劈晕,一个一扯,便硬拖上马带走了。
没人会在意被留下的徐山山最后会怎么样,在紧急关头,没有价值的人只会被要求牺牲。
见嘉善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城令带着队伍顺利冲杀出了江陵城,徐山山才收起了那一副惺惺作态的白莲模样。
迅速转身,然后给自己喂了一把疗伤药丸,没有就水,她就直接嚼碎了生吞。
毛毛现身,歪头晃脑:“山,你刚才明明事先察觉到了,只需要推开他就行了,为什么要故意受伤?”
“自然是为了让他内疚。”她懒散道。
“那为什么你要故意与他分散?”
“有时候念念不忘,才有回响。”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徐山山却没有再回答了,就在所有人都往城外逃跑时,她却避开了所有人,潜到了城令府上,一路找到了机密书房,并在各种积压的公文信函中快速翻阅。
“……嶽帝莫名陷入昏迷,七王发动内乱,太皇太后不得已亲自坐镇朝堂……”
“……嶽帝半月后醒来,性格大变,御医辨证得了失忆症……”
“朝中原本鼎足三分,行互相牵制之格局,眼下嶽帝失智失政,谢家于朝堂独撑大局,谢家替换眷属任命为两州刺史……”
啪!
徐山山一掌将公文拍在案上,气血汹涌,淡白的唇畔溢出血来,毛毛急得刨她的头发:“山,你别激动,山,你别气了,万一气死了怎么办!”
“别担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她话到一半,心有所感地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暴徒冲了进来,当看到徐三的时候,他舔了舔嘴角,不怀好意的淫邪眼神扫视她周身。
“真是走运啊,原来这里还藏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啊。”
徐山山缄默片刻,却笑了。
“热吗?”她忽然问他。
“什么?”
“这里走火了,大火已经烧到了你的脚背,你不痛吗?”
他不信地低下头,然后惊恐地睁大眼睛:“火,哪来的火啊?!”
毛毛鄙夷地朝暴徒呸了一声,然后冲入了徐山山额头,消失的瞬间化为一枚暗银色印记,她与其错身而过之际,啧叹道:“真可怜,你现在手脚被绑了起来,你会在这场大火中被活活烧死。”
暴徒一下倒在地上,双手双脚并拢,好像被绳索绑了起来,他惊恐地扭动挣扎,好像真有火爬上了身:“救、救救我,有火,我快被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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