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个瞬间——!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墨离衍背部猛地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被什么人硬生生用力拿着匕首刺入了他的肩胛骨!在一个翻滚间狠重踹上瑾王笔直的背脊,毫不留情的将人往水中深处推去!
尖锐的疼痛感在一瞬间涌来,鲜血直接将夜行衣染红,和温泉之水融合在一起,飘散着淡淡的殷红!
身后是熟悉到几乎刻在骨子里,瞬息可辨识出来的淡淡蔷薇香。
就是因为这样,本一心沉浸在寻找染白,不受控制担心少女安危,又对那熟悉的气息不设丝毫防备。
所以在这毫无预兆的出手下,墨离衍闷哼了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利刃直接贯穿骨骼,背部的疼痛刺骨,连带着眸光碎裂,他被推向温泉深处,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抽空,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沉坠了下去,像是被人生生推向了万丈深渊。
雪夜,听水。
耳畔是流动着的幽沉而扭曲的水声,仿佛流动在心上。
他仿佛身处一个无声密闭的空间,没有任何空气,被枷锁束缚于此,一点点感受着窒息,濒临死亡的边缘。
墨离衍稍微停顿了下,心中了然,丝毫不反抗,任由自己沉了下去,在黑暗中惨笑无声,闭着的眸,遮掩了支离破碎的眸光。
也罢。
他欠了她。
他还。
年纪瑾王沉入了水中深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也染红了温泉的水,惊心动魄的死亡感交织而成。
而染白完成了一系列沉稳流畅的动作之后,漠然看着那沉坠下去的身影,最终没有丝毫停顿的游了上去,飞快的拿起搁在岸上的红绸衣衫披在身上,平平静静的整理好。
她修长冷白的手指系上腰带,墨色发丝还滴滴答答落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月色中更衬着少女容颜精致,绝世无双。
染白就那么站在岸上,冷眼俯看着偌大的温泉,隐约能看得见许些漂浮着融入水色的鲜血。
最终,
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背影挺直孤傲,红衣灼目。
“公主。”夜中巡逻的士兵看着走过的红衣少女,尊敬的打了一声招呼。
染白微微颔首,淡冷道:“让谢锦书来找我。”
士兵说好。
深夜,
子时前刻。
年轻的瑾王独自一人踏着夜色回了楚军营帐,他浑身湿透了,有剔透水珠顺着他衣袂在空中划过的弧度滴落,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凝结成细碎的冰霜,那张俊美绝色的容颜此刻也苍白的难以复加,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温度和血色。
难以言喻的狼狈感,可他身上那一身矜贵气却依旧。
凝固的殷红血液紧紧贴着他的背部,因为是夜行衣而看不真切。
墨离衍回了营帐,慵倦平淡的靠着椅子坐下,一盏昏暗的灯明明灭灭,他半张脸笼罩在了阴影当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寂萧瑟。
他伸出手,试探的摸了摸自己背部的伤,却摸到了满手的鲜血。
墨离衍盯着手指上的血液看了良久,才扯了下唇角,试图笑了下,却发现也没什么可笑的,只抹开了一抹凄绝又讽刺的弧度。
枉他自诩机关算尽,运筹帷幄,可是那一惯的理智冷静在意识到那人有可能沉入水底的那一刻而溃不成军,几乎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容不得任何思考,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她。
确认她安全。
可是他怎么忘了,先前已经在城墙下被算计一次,他怎么就不长记性,这一次又岂会是例外?
那个人是谁啊。
她的心机手段,丝毫不比他差。
又怎么可能出事?
不过是他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
沉坠在深水中的窒息感仍旧余留,沉重又压抑的占据着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艰涩而困难。
墨离衍重重咳嗽了声,唇角溢出来丝丝缕缕的血液,他修长苍白的手指抵在唇边,又不受控制的咳了几声,冰凉指尖擦过唇角的血液。
过往所发生的一幕幕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在脑海中,如同梦魇般摆脱不掉,每一次的刻骨记忆都带来了细密疼听,留下了深沉亘古的疼痛,并不尖锐,却绵长悠远,如剧毒般侵占了所有的情绪,难以摆脱。
真奇怪。
为什么会感觉到疼呢。
他有多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墨离衍稍微沉默了下,冷冷静静,清清楚楚的在心底告诫自己。
他的选择,
他从不后悔。
一切后果,
他来承担。
夜,
子时。
一支军队训练有素,严谨静穆的飞速掠过山顶,走路无声,悄无声息的穿过了高山,昏暗的月光落在他们坚毅刚硬的容颜上,杀伐煞气毕现。
而墨离衍走在了最前面,黑衣战甲,冷冽无情,背脊孤挺笔直,宛若天神。
即使心中再疼再伤,他还是要保持所有的冷静自持,在万千敬他信他如信仰的战士面前表现出风轻云淡,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这一生,
也便只能为那仇恨和谋略而活了。
疏疏月光映照在白雪上,映照在数上,映照在瑾王淡漠冰冷的神情上。
三日了。
他们大抵都以为墨离衍会坚定攻占连城,殊不知从那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放弃了原本的计划。
这三日在另外一个意义上也只不过是一个迷计,将韩国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连城上而忽略其他城池。
在这之中,墨离衍已经明确了自己想要攻城的目标。
是与连城相隔的苏城和寒城。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
墨离衍会这么大胆又堂而皇之的转移他人注意力并兵分三路。
一守军事基地,营造假象。
其余两股军队分别夜袭苏、寒两城。
这几日,
他已经将两城的布防和军事领域研究的透彻,倘若没有意外,在此次战役结束之后,他也应当回京复命。
至于连城……
不要也罢。
墨离衍和卫平生分开,分别在两军中。
此刻,
墨离衍携精锐士兵掠向寒城,并且在城外四周呈现出某种包围圈的趋势。
逐渐向在夜色中仿佛一无所知的寒城靠拢。
他站在黑夜中,
看着那在视线中逐渐清晰的寒城,稍微眯了下眸,无声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身后的士兵全部停下。
望着那寒城,眸色莫名。
他听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指尖稍微一顿,神情在夜色中深不可测,冷戾矜贵。
最后,
他忽然间开口,薄唇轻启,极速的清清楚楚的吐出一个字:“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