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当着姑娘的面,眉眼冷硬,背脊孤挺,双手捧着一把长剑,那是从他习武起闯荡江湖,沾了无数条人命满是罪孽的剑,陪伴了他数年,度过无数个夜晚。
如今,他亲手将它折断,指骨紧绷泛起骇人的森白,青筋暴起,手腕苍白,细细的红绳系在上面,鲜血从指缝中流淌出来,滴答落在地面上,尖锐的沉重的一声——!
剑刃应声而断,生生断成两半,混合着鲜血,摔落在地面上。
“砰——!”
冰冷银白的剑面折射着最后一丝光,沾满尘埃泥土,就此陨落。
“我以后不会再用剑了。”
就是这把剑,害死了她的亲人,他再也不会用了,一直留着只是想在暗中默默保护对方,想做姑娘手中一把最锋利的剑。
可是她此时已经报了仇,杀了人,身边也有真心对她好的人,他的存在多余的只会让她厌恶,她不需要他,这把剑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剑为主而生。
主人弃之,剑再锋利,也没有了用处。
更何况……
他是一把最失败的无能之剑。
“随你。”染白漠然道。
鲜血顺着少年修长苍白的指尖滴落,他仿佛感受不到手心血肉翻滚的疼痛,努力擦掉指尖上的血,不让自己的血染脏了腕间系的红绳,小心翼翼又慌乱局促,左手不停的颤。
“我知道你不愿见我,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他低哑道:“谢谢你曾经救我,我会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
少年最后白着脸看了染白一眼,眸光寸寸破碎,连多看一眼也怕污了姑娘的眼,僵硬转身,背脊笔直,踉跄离开,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只剩下了风声,还有两截孤零零的陷入尘埃中的折断的剑。
剑客没有剑,等于没了命。
这其中的纠葛怎能说清,谁都有错,却也都有无罪的地方,世间的是非黑白非一言两语能断,人心复杂难测。
可谁都不是圣人,不会用自己的痛苦来理解别人的可怜。
染白回到了血宿宫。
小孩子已经和她混的很熟,最开始还会怯生生的害羞,现在每次见面都会红着脸笑嘻嘻的叫她姐姐,年迈的老人成三成五的坐在菜园前的躺椅上,看到染白时会笑眯眯的打招呼,种的果实快要结果了,香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天边落日弥漫着橘红色的光,夕阳温柔,繁星闪烁,人间烟火亦如此时。
褚舟止对于核桃一事仍耿耿于怀,越看大黄越不顺眼,拿着核桃懒洋洋的逗弄大黄,只能看不能吃,大黄口水直流,汪汪的叫,想凑上去咬被褚舟止毫不留情的打了一扇子,委屈的抬爪抱住脑袋,看到染白回来时,顿时兴高采烈的冲到女孩面前,不停地围着染白转圈,高兴的叫唤:“汪!汪汪汪!”
染白回来的时候恰好见那人的背影,红衣惬意高雅,风流无双,发梢染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影子拉得斜长,褚舟止转过身来,看到染白并不意外,手中还捏着核桃,冷哼一声:“明明我养大黄的时间比你长,还见到你就忘主。”
染白挑了挑眉梢,大黄兴致高昂的跳起来抬起前爪,她和大黄握了握手:“你稍微给它吃一个核桃也不至于这样。”
“汪汪汪!”大黄附和。
“还有你!”褚舟止不悦道:“你还知道回来?”
“当然知道。”染白笑:“家有美人等我,怎么会舍得走?”
褚舟止轻呵一声,勉强被顺了毛,桃花眸中海棠花色开的正盛,盈盈潋滟,殷红薄唇微勾,慵懒蛊惑:“还算夫人有眼光。”
“彼此彼此,都是我家公子长得好。”
他们身后是大片黄昏,橘红色的光氤氲天际,影子斜长,慢慢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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