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又七十五章 二之篇 其五十八 归途,不归路

当生命面临着强烈威胁时,那脆弱之中迸发出的,会是一种怎样难以置信的坚韧力量?

砰!

再一次被击倒在地的牧童,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如风中残烛;

他如同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战役,浑身酸痛不已,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诉说着疲惫与痛苦。

‘……’

或许是小一号灰狼的怜悯,也可能仅仅出于‘强者’的骄傲;

被打上败者标签的牧童,稍稍得到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呼……哈……哈——”

就像是干渴的旅人终于觅得了一汪清泉,虽然只是稍作休整,却足以让有些晕头晕脑的牧童,重燃斗志。

带着一身斑驳的新旧伤痕,牧童缓缓起身;

那伤痕如同勋章般,表明着他的不屈不挠;

但除此之外,也仅此而已。

随之完全起身,牧童嘶哑着呐喊一声,“千——”再次发起了战斗的号角。

而身为对手的小一号灰狼,则是如同鬼魅般以极快的动作闪避、扑杀、再闪避、再扑杀……

作为观众席中的首位,兼任裁判的深灰色大狼,眼神冷冽如霜,默然看着自己孩子的每一次出手,或是点头赞许、或是摇头否定。

身为局中人的牧童,面对着这应接不暇的狼爪、狼腿,只能凭借着摸爬滚打的本能,与求生的意志在生死边缘游走。

他能避让的便敏捷地侧身闪过,实在无法避让的,便干脆咬紧牙关,舞动着拳头发动攻势,以伤换伤。

已扭曲的不成形状的面容上,汗水与血水交织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也令视线中的一切,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名为死亡的阴影。

砰!

啪嗒——

砰砰!

在一次次的摔倒与站起中,牧童渐渐忘记了‘舞台边缘’的观众,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喧嚣;

甚至也忘记了为何而战斗,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对手与自己。

在他那通红如炬的双目深处,燃烧着的只有一个念头:

‘我绝不能倒下!’

砰!

砰!

踏踏——

每一次倒下,牧童都像是从深渊中奋力攀爬的‘勇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重新站起,继续着这场胜负已定的战斗。

“……”

充当观众的灰狼群,一个个有些不安分的围坐着;

一圈圈的目光如同贪婪的火焰,紧紧锁定着被围拢在草地中央空地上的,那个显然已经毫无动静的人类幼崽身上: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昏死过去,无助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死亡裁决,以及将被如何合理分配的命运。

皎洁的月与星光,映照在灰狼群的长脸上,勾勒出一张张充满期待与渴望的轮廓。

一只看起来有些老态的灰狼上前,毕恭毕敬地对首领请安:

“首领,这是您英勇狩猎的成果,您自然有权利挑选最好的部位;不过,兄弟们也在这场狩猎中出了不少力,是不是——”

话语中带着一丝试探,更带着对首领的敬畏,和对接下来如何决定的尊重。

“嗯……”

面对着属下们的邀功,首领并没有显得扣扣索索,而是豪迈地大手一挥,森然咧开的一排寒光处,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不急,时辰不早了,先回家再说,今晚咱们共享这份胜利、这份收获。”

于是,一队影影绰绰的身影,在夜色中缓缓行进,如鬼火般的幽幽瞳光摇曳,照亮着前方归巢的路途。

踏着轻松的步伐,每只灰狼的长脸上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仿佛连雾蒙蒙的夜色都被这份喜悦所感染,变得温柔起来。

然而,在这洋溢着喜悦氛围的团体中,却有一个例外。

小一号灰狼默默地跟在首领的身后,大尾巴低垂、无力地摇晃着,眼神中满是失落与不解。

时不时的,它会发出低沉的哼哼声,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深灰色大狼听着身后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却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着:

“你在怪老爹的出手?”

小一号灰狼依旧只是独自哼哼着,没有回答,但那份委屈与不满却更加明显。

深灰色大狼似乎早已洞察了自己孩子的心思,并不计较它的无理,反倒是耐心地为孩子解释着:

“人类的潜力,在死亡的边缘,会像是被一触即燃的炭火,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先前老爹之所以在最后、亲自插手拿下他,正是瞅准了那个人类幼崽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或许,那只是他垂死前的挣扎。但老爹不希望你冒险,更不希望你出个什么闪失,懂么?’

这般说着,深灰色大狼不经意的摸了下尾巴根,似乎是勾起了一段不怎么美妙的回忆。

面对着深灰色大狼的淳淳教诲,小一号灰狼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那份委屈已经消散了不少。

它抬头望向自家老爹的宽厚背影,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求知的光芒:

“如果他真的爆发了,那我拼着受伤,能不能试着击败他?”

首领的身影微微一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淡淡地说了声:

“会。”

小一号灰狼刚要准备说什么,却又听到深灰色大狼意味深长的下一句话:

“但你会伤势惨重,永远不要小瞧一个于垂死挣扎中爆发的人类。未爆发前的他们,或许只是一块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一盘肉,但爆发后的力量,绝对会超乎你的想象。”

漫漫归途,星空璀璨。

此后的一路无言,但小一号灰狼的心中却涌动着对某种事物的憧憬。

‘爆发,吗……人类幼崽。’

小一号灰狼默默地跟在深灰色大狼的身后,心中的那一朵小小火苗,与鬼火般的双眸一般,纵情摇曳。

摇曳着、摇摆着……渐渐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事情,正在发生着?

队伍的开路先锋们,虽然各个年迈,却像是感知敏锐、经验老道的猎手,在前方探索着路径上可能存有的障碍与危险。

然而,它们的步伐,突然齐齐变得迟疑、沉重。

“怎么回事?”

其中一位身材皮包骨、面容上一脸黑线的狼先锋,像是随时都会入土为安的它,眼神却是如同鹰隼般锐利;

一双被瞪为浑圆的瞳子,凝固在了前方。

它小心谨慎的继续前行了几步,却又缓缓地停下了脚步,低头轻轻嗅着,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陷入了静止状态。

‘……?’

而后,它那绿幽幽的瞳子落在曾被围拢在中间的一处草皮上:

那里泥土翻涌,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挣扎,新鲜的泥土裸露在外,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

‘这里,难道是——’

它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可置信,随即在脑海中迅速搜寻着关于这个场景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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