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见妇人正在忙碌地处理兔子,便随口问着:
“凉崽子呢,一大早的怎么没见到他,难不成又尿炕了?”
男人将柴火堆置在灶火口,不待妇人回答,自顾自的接着说着:
“瞧把那臭小子给惯的,赶明儿个就带他去林子里好好练练!”
妇人脸色一黯,沉默片刻后才低声说道:
“凉子出门玩了。”
埋头添柴的男人没有注意妇人的异样;
也就不清楚妇人几日来隐隐怀揣着的担忧。
男人拍拍手上的灰尘,便起身开始和妇人一起开始清理兔子的皮毛和内脏。
二人轻车熟路地在忙碌中相互协作;
他们的动作默契而和谐,很快的,厨房里弥漫着兔肉的香气,那是生活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咕噜噜……”
是凉子到家了。
“咕咚——”
是田川丰大口吞咽口水的动静。
他不是饿的,是吓的!
因为,就在他的眼前,一门之隔的女巫;
她那‘姣好’的年轻面容上,是一对仿佛能将人的灵魂给牢牢吸出的星眸:
‘她看上我了。
‘她,要吃掉我的灵魂!’
田川丰似是凉子附体一般,伸手就往小腿外侧方向;
他的动作,就像是非常明确那里会有着什么可以出奇制胜、一决雌雄的秘密法宝。
‘咦……?’
他上下摸动着,稚嫩的手掌都要变成一团团紧密的残影了。
但他也没有获得心中念念的,那个被他生生磨尖的夺命利器。
‘怎么会?’
他冒着被女巫先下手为强的危险,侧头看去:
在麻制长裤的小腿处,相当的顺滑……
“怎么会?!”
随即,在田川丰脑海中,再度闪现过凉子,正伏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听着睡前小故事的场景;
一滴滴紧密的‘珍珠’,在田川丰的眉间与两侧潺潺的溜过;
很快,田川丰宛如泪流满面。
如今的体格看起来与舱室内一旁沉睡的小姑娘,相差仿佛的田川丰;
他如果再呜呜个几声,颇是一副落在地上,因某事而未能得偿所愿的熊孩子,撒泼打滚的场景。
女巫并没有出现田川丰预想中的进一步动作;
她仍定定的站在门框的位置,竟像是被田川丰的举措‘吓’在原地——
田川丰将刚刚浮起的念头直接掐死,更为细致的观察着所谓的女巫。
仅仅一眼,他便瞥过女巫肩头处的一抹血迹,舌尖猛地一痛,整个人瞬间惊醒。
凉子的过往云烟,再度袭上田川丰的眉梢:
“死了?
“怎么可能就死了?
“你一定在骗我的,对不对?”
熊熊的火焰在夜色中疯狂地吞噬着一切,犹如愤怒的巨兽,将天空染成了一片赤红。
遮天蔽日的烟雾弥漫开来,模糊了视线,让人无法看清前方。
往日里鸡鸣犬吠的村庄,此刻已化为一片火海,那些熟悉的房屋、树木,都在这无情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凉子只能看到火苗跳动的残酷画面,它们像恶魔的舌头,无情地舔舐着每一寸土地。
他紧握着拳头,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我才不管这村子内的旁人,他们在我眼里都是帮凶,是冷血的畜生!
‘他们明明与我、与我的父母亲同村几十年,却在我以及我的父母亲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一次次的选择了袖手旁观。’
‘就算我是被女巫诅咒的灾厄之子,但我的父母亲,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一直那么善良,那么勤劳,他们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灾难。
‘然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凉子看着自己瘦小的身躯,心中空落落的无从填充。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猛地投向身前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从面容到身姿的各个方面,都超脱了凉子见识的女人:
‘只有妈妈能够和她相提并论吧……’
她好似站在火海的边缘,过于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与持续。
她的眼神仿佛能穿透这熊熊的火焰,但将乌黑的夜空重新绘作晚霞的高温,也没能将她的目光稍稍变得柔和。
女巫从始至终冷静至极,以至于在凉子看来:
‘那是一种怎样才能变得极为冷酷的表情?’
夜风因村庄的燃烧而正灼烧的皮肤,凉子心中并未有丝毫的改善,依旧拔凉拔凉。
但他毫不犹豫地朝女巫走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他颤抖的声音内,是坚定的希望:
“你那么有本事,肯定能够将我的父母亲给救出来的,对不对?
“请你、请一定要帮帮我!”
女巫低下头,如看着脚下的蝼蚁无异,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凉子的灵魂。
似是凉子的反常行为,终于引起了她的一星半点的关注;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点在凉子的鼻梁一侧,似问又像是自答:
“或许,我能如你所愿。”
还不待凉子展露出孩子终于吃到糖果的欣喜,她接着唇角微动:
“但……你又能付出什么?
“少年,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馅饼,对不对呢?”
明明是千年不死的老巫婆,最后的少女状的嗯声,使得凉子的脑筋儿当场没能反应过来;
比起老巫婆的行动,更为直刺凉子内心防线的,还是她抛出的那个问题;
让他真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出回答。
“我……我……”
他重复着一个字,像是过了好半晌。
一张张断断续续的画面闪过他的视线:
有绿地、有坑洞、有很多人、但真正的人只有一个,是妈妈!
一句似曾听过的话语,鬼使神差的从凉子的口头吐出:
“只要你能救救父母亲,我做什么都行!”
她紧紧地盯着凉子的双眸,四目互视,但女巫的那双眼睛仿佛能够吸走凉子所有的勇气。
‘凉子呀,你要记住,女巫的长生巫术,可是通过吸取孩子们的生命来维持的。
‘……
‘凉子呀,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女巫,你要记清楚了。’
虽然都是母亲过往所说,但这好几句截然相反的话语,让凉子紧咬着唇角,不敢有一丁点的动摇。
‘我怕她,但我更怕失去我的父母亲。
‘我知道女巫会吸取自己的灵魂用作长生的祭品;
‘可,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我……不能放弃。’
她看着一副慷慨赴死状的凉子,许久没有说话。
当凉子只觉得烟雾要冲满口鼻、头脑昏沉的时候;
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状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身走向火海,凉子赶忙从一地绿汁子的泥地上爬起,紧紧地跟在女巫的身后。
只是,脚下还没走过几步。
凉子只觉脖颈一疼,四周瞬时昏暗一片,视线中心是一对冷冽的眸子,嗜血残暴。
“女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