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上,给句明白话,磨磨唧唧的,我可就走了。”
雨幕如帘,将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络腮汉子坐在他那辆深蓝色的皮卡车驾驶室内,雨水沿着玻璃车窗滑落,滴落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那像是在撒泼,其中却满是关怀之意的话语,在郑厦听来,如冰火交溶。
‘你他丫,不是死了吗?!!’
郑厦站在电动车旁,双手紧握着手把,眼神在雨幕与络腮汉子之间徘徊,心中犹豫不决。
‘自己是被扑面的冷水,给浇的有些意识恍惚,但不过十几分钟前的事情,怎么会——’
雨水打湿了郑厦的发梢,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仿佛是内心挣扎的外在表现。
郑厦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戒备与不安,目光不时地扫向远处模糊的巷口轮廓,又迅速收回,落在面前这位陌生而又熟悉的络腮汉子身上。
“你没死(事)?”
短短一句话,郑厦在吐出口的瞬间,硬生生变了尾音。
络腮汉子一愣,疑惑的看向这边。
想到先前车祸的那一幕,郑厦终于鼓起勇气,试图保持镇定,但声带略有颤抖的话语间,还是泄露了一丝心底按捺不住的慌乱。
“大叔,你能...能不能送我去学校?”
郑厦这是在试探;
他知道,络腮汉子的目的地明明是另一个方向的集贸中心,南辕北辙的这个请求无疑有些突兀。
可,怪异的事情就发生在身旁,身为怪谈研究同好会中的一员,类似的情况也是有所耳闻。
根据先辈们在大群里流传的攻略,郑厦有着自己的认知:
无论原因如何,郑厦不想眼前的好人,再一次因那场无妄之灾成为一具冰冷在泥泞中的死体。
络腮汉子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抬头望了望愈发急促的雨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笑容里,似乎包含了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的理解,又或是对即将发生之事的某种预感。
他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简短而有力地说了一句:
“上车。”
郑厦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信任这位陌生的好人。
‘如果,他还是人的话。’
郑厦缓缓将电动车靠向路边,雨水打在他背上的雨披,凉意仍直透心底,但此刻的郑厦已无暇顾及。
郑厦小心翼翼地跨过积水的路面,一步、一步迈出时都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是在跨越心中的某道坎。
就在郑厦一脚迈步上车的那一刻,一阵急促的引擎声划破雨幕。
一辆摩托车如同纯黑色的猎豹,在湿漉漉的马路上飞驰而过,划破了雨幕的规整。
摩托车的速度极快,仿佛是在与风暴竞速,每一次加速都带动着周围的空气剧烈震动,形成一股股强劲的气流,将路旁的树叶和细小的杂物卷得漫天飞舞。
当它如同幽灵般疾驰而过时,轮胎卷起的水花如同浪潮一般,猛地扑向郑厦;
郑厦本能地侧身一闪,却仍不免被溅了一身。
来的快、去的也快;
摩托车虽已瞬间不见了踪迹,但它的引擎轰鸣,与风的呼啸、雨的鞭打交织成一首狂野的交响曲,回响在空旷的街道上。
那突如其来的惊吓让郑厦心跳‘咯噔’一下的加速,但同时也坚定了郑厦坐上络腮汉子这辆皮卡车的决心。
‘没错,这次偶遇的怪谈,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郑厦深深吐出一口气,坐进了车内。
车门关闭的那一刻,仿佛也关上了外界的风雨与未知,开启了一段新的旅程。
络腮汉子一脚油门踩下,雨水在皮卡车的冲击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它们不再是简单地坠落,而是被高高扬起,在车窗两旁形成一道道迷人的水帘,随后又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
这些水花在空中短暂停留,然后迅速消散,留下一串串晶莹的珠链,在暗淡的光线中闪烁着微光。
[错开的选择,与延迟的时间,结果,就真的不同了么?]
车内因紧闭的窗户和外面的暴雨而显得有些闷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络腮汉子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你是学生?”
郑厦轻轻地点了点头,做出回答:
“嗯,前两天刚毕业。”
话语间,郑厦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对校园生活的留恋。
络腮汉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但随即又似乎被什么触动了心弦:
“毕业了,那你去学校做什么?”
郑厦信口开河的解释:
“收拾行李时忘了一点东西,所以得回去取。”
“噢。”
络腮汉子应了一声,然后话锋一转,不无羡慕地瞥过一眼:
“看着你的样子,我就想到自家的孩子。他可一点也不省心,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和你一样安安分分地毕业。”
郑厦闻言,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便试着问询:
“你的孩子,他也是高中生么?”
络腮汉子听了郑厦的问题,又是一愣,仿佛被什么触动了内心深处的回忆。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不,他,或许已经……不在学校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让郑厦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郑厦意识到,或许络腮汉子的孩子曾经也像自己一样,是个怀揣梦想、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学生;
但那个他,如今或许已经走上了与自己不同的人生道路。
郑厦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默默地陪着他一路行驶。
而车外的雨,依旧在无情地敲打着窗户,仿佛也在诉说着那些无法言说的过往。
淅淅沥沥、哗啦啦……
郑厦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紧握成拳,紧张地注视着周边被雨幕笼罩的道路。
霎那间,一辆摩托车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从侧面猛地冲了出来;
它的灯光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幽灵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郑厦眼疾手快,奋力地伸出右手,掌心朝下,重重地拍向驾驶位的络腮汉子。
郑厦的动作带着几分慌乱和急切,仿佛是在试图唤醒他对于即将来临的危机的警觉。
然而,络腮汉子却在这一刻侧脸看向郑厦伸出的手掌,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并未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就在这一刹那,摩托车的车头狠狠地撞上了络腮汉子一侧的车门。
络腮汉子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猛地向郑厦扑来。
郑厦无处闪躲,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住他身体的重量,和冲击带来的震撼。
那一刻,郑厦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停止,所有的感官都在那一刻凝滞成一团。
郑厦的脑袋被强烈的震感冲击着,仿佛有无数的针尖在刺扎着郑厦的神经。
郑厦的视野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黑暗起来,就像是突然被拉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
郑厦失去了意识,只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在不断地摇晃,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之中。
在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郑厦自己和那片无尽的黑暗。
郑厦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再次醒来,但那一刻的碰撞和压迫,却深深地烙印在了他最后的记忆之中。
‘……’
无休无止的倾盆大雨,一个难以名状的场景悄然上演。
摩托车底下,缓缓爬出半截身子,那身影扭曲的不成样子,仿佛是要从地狱边缘挣脱出来的恶灵。
他四处摸索,动作笨拙而又急促,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在茫茫雨幕中盲目地寻找着失落的碎片。
他的双手在泥泞的地面上胡乱抓挠,手指因紧张而痉挛,每一次触碰都似乎带着绝望的颤抖。
终于,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某个圆滚滚、冷冰冰的物体时,他的动作猛然一顿,随后是近乎贪婪的抓取。
两手一抓,紧紧攥住那失而复得的“宝物”;
一举,将它高高擎起,仿佛是在向苍天宣告自己的重生;
一按,那颗圆滚滚的‘宝物’便与身体合为一体;
但这份完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与阴郁。
然而,重获完整的他,并未因此感到满足。
相反,他对于如今的面容似乎充满了嫌恶与不满。
只见他的双手再次动作,竟然将头颅反向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随着头颅的转动,一张完全不同的狰狞面容在后脑勺上缓缓显现;
那面容扭曲、狰狞,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邪恶与狰狞。
完成这一系列令人惊骇的举动后,他似乎是重新找回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他从地上抓起散落在旁的外卖头盔,那外卖头盔上沾满了泥水和未知的污渍,但他却毫不在意地将其扣在头上。
随后,他推动起派送摩托车,引擎轰鸣,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归来。
在雨幕的掩护下,他重新上路,那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愈发阴森可怖,正朝着未知的深处缓缓前行;
带给下一个人,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