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忘川河尽头的茶馆里,甚是热闹:
摩肩擦踵的身影,出出进进、源源不绝。
一雅座处,赖黄牛搓了搓双手,掌心因过于紧张而微微出汗,脸上挂着一副低声下气、谦卑谨慎的姿态,仿佛是在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训话。
当然,赖黄牛属于被训话的那一方。
无外乎如此,因为眼前的这位老先生,是位跺跺脚便能让这片的里世界,抖上一抖的大人物;
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赖黄牛无法直视的权威与威势。
老先生轻轻招了招手,那动作虽轻,却像是随手挥出了一道无形的命令,让赖黄牛立刻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并在心中暗自揣测着这位爷的何种意图。
老先生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眼神诧异地看了赖黄牛一眼,根本没有多余的解释,仅仅是淡淡地说了声:
“别老站着,座。”
一番言语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赖黄牛闻言,连忙确认着老先生并非客套之言,心中一阵窃喜,‘事儿成了。’
随即,赖黄牛连忙躬身行礼,嘴里连声道谢:
“恭敬不如从命,老先生当真百闻不如一见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话音未落,赖黄牛刚要落座,却见老先生再度招手,赖黄牛心中一凛,正欲起身;
却见一位身着灰布短褂的小二,不知何时已‘鬼使神差’的出现在茶桌近前;
他笑容满面,声音洪亮地对着老先生吆喝着:
“承蒙关照,爷,您今儿个要点些什么?小店应有尽有。”
赖黄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有些尴尬、坐地不安。
这茶馆可不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进得来的,装修古朴典雅,茶香四溢,每一件摆设都透露着不凡的品味。
若不是事出有因,赖黄牛这样的身份,也绝不可能有资格踏入此间,更别提能有这一席之地,与老先生共饮清茶了。
老先生一眼看穿了赖黄牛恨不得抓耳挠腮、找个地缝藏身的心思,有意的将视线越过,他微微一笑,对小二吩咐:
“上壶好茶,再添几个精致小菜,老夫今儿个多得空,多待会儿。”
小二闻言,一声清脆的应和,转身忙碌着去准备去了。
而赖黄牛,则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老先生的手边;
那是一双虽有些尘埃和油污,但细察之下就会发觉,的确是保养得极好的手掌——手指修长,指节分明。
当然,赖黄牛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老先生手掌之下。
老先生见状,立即明白了赖黄牛的心思,他轻轻点头:
“事有轻重缓急,你放心,既然答应了帮你托运,就一定会办个妥妥当当。”
赖黄牛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赶紧起身躬腰、连声道谢:
“老先生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只盼此事能成,晚辈定当做牛做马——”
老先生伸出一指、一屈,反手扣在桌面上,一声脆响,打断了赖黄牛一番海誓山盟的继续:
“老夫就爱听‘人’生百态,权当是你的报答了。”
赖黄牛不再言语,顺从老先生的手势,静静地重新坐下,等待着老先生的进一步指示;
可他的心中却已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报答这份恩情。
老先生缓缓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看似普通,却又透着科技属气息的纽扣。
这枚纽扣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泛着淡淡的蓝光,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物质与能量。
他轻轻地将纽扣按在桌上,动作很是轻柔;
随着老先生指尖轻轻一点,空气中霎时泛起了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紧接着,一方半透明的通讯界面悄然显现,在纽扣之上缓缓展开,宛如一片轻盈的巴掌大水幕。
片刻功夫的操作后,通讯界面上清晰地显示着‘拨号中……’的字样,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最精细的笔触勾勒而成,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同一时间,老先生的手指扣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节奏不急不缓,透露出他于此刻,内心的平静与超然、自信。
而赖黄牛趁着喝茶的空当,瞅了眼老先生的面容:
只见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皮缝隙中偶尔闪过的眼神,显得既专注又深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时刻到来。
‘这是老先生准备动手了?’
赖黄牛只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已陷入凝固,只有那通讯界面上的字样在不断变化,提醒着时间的确还在流逝。
老先生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尽管周围并没有任何声音。
终于,通讯界面上的字样停止了跳动,一个清晰的图像缓缓浮现出来。
‘那,应该是一个为老先生相当熟悉的面孔吧?’
老先生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温暖而亲切的笑容,轻轻地对着通讯界面点了点头,像是在与对方进行着一场交流前的暗号对接。
这一刻,整个茶桌周边都充满了庄严与亲和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在为这场,或许是跨越万里的对话而静默。
“关老头儿,我正忙着呢,有屁快放。”
咔嚓——
茶杯在手心里破碎的不成样子。
老先生坐在那里,宛如一尊即将爆发的连绵火山,周身弥漫着浓烈到几乎化作实质化的怒气。
那双一直处于冷静沉着的眼眸,此刻竟像是被烈火淬炼过一般,闪烁着炽热而危险的光芒。
赖黄牛不禁缩了缩脖子,只感到这方寸大的茶桌处,随时都会冒出熊熊烈焰,吞噬周围的一切。
老先生的双拳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了青白,仿佛连空气都在他这股惊人的力量下颤抖。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悄然凝聚,又顺着他略微扭曲的脸庞缓缓滑落,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声音,在这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然而,就在这股怒气,即将冲破理智的束缚,如狂风骤雨般倾泻而出之际;
老先生却猛地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竭力将这股汹涌澎湃的情绪,压制回心底的深渊。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自我较量,是愤怒与理智之间的殊死搏斗。
渐渐地,那双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指节间的青白也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恢复平静的苍白。
他重新睁开了眼睛,眼中的怒火已被深深的压抑在心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敬畏的冷静与坚定。
老先生微微垂下眼帘,嘴角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项小子,你再给老夫说一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