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厦在那片泛着微光的水洼边缓缓蹲下,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每动一下都伴随着内心的颤抖。
郑厦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指尖轻轻探向那水洼之下,仿佛想要触摸到什么,却又害怕触碰到那冰冷的现实。
水洼里倒映出的,是一个几分钟之前,还和自己有声有色聊了几句的络腮汉子;
他的笑声和关切话语,此刻仿佛还能清晰地回荡在郑厦的耳边。
但此时的他,却因突如其来的车祸,像一根被狂风折断的树枝,毫无征兆地栽倒在水洼之中,一动不动。
他的脸庞,那曾经充满活力和笑容的脸庞,此刻被泥水和血污覆盖,显得模糊不清,生机全无。
他的双眼紧闭,嘴角挂着一丝未及消散的惊愕与痛苦,仿佛还在诉说着那瞬间的无助与绝望。
周围的环境也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死气沉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
路旁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却发不出一丝声响,仿佛连大自然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悲剧而默哀。
天与地,与人之间似乎被隔绝出一道肉眼无法辩识的巨大鸿沟,只剩下这片小小的水洼,静静地映照着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如果,我……
‘是我的错。’
郑厦蹲在那里,双手依旧颤抖着,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悲痛与无力。
“喂,大叔、大叔,你醒醒!”
郑厦试图呼唤他的名字,但话到临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哽咽。
这一刻,郑厦深深地体会到了生命的无常与宝贵,以及面对终末之时,人类那份深深的无力与哀伤。
“大叔,对不起……”
二害相权,取其轻;
郑厦便是这般决定的。
车祸同一时间的另一方面:
一个摩托车手从失控的车祸现场抛飞、滑出;
“砰——!!”
那车手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摔落在地,发出了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在这个紧张到窒息的瞬间,郑厦猛地一惊,心跳瞬间加速,脸色煞白,立刻意识到情况的危急。
确定过络腮汉子的死体之后,没有丝毫犹豫,郑厦迅速冲向那奄奄一息的车手。
跪在摩托车手身旁,郑厦观察到摩托车手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而呼吸微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断绝,显然伤得不轻。
没有急救箱,没有基础的应急工具,面对现如今的濒死状况,郑厦堪称一无所有。
郑厦的指节在弯曲和绷直间来回变换,‘现在,只能依靠最基础的应急知识,来为摩托车手争取一线生机了’。
郑厦轻轻地将摩托车手的身体平放,确保摩托车手的呼吸道畅通无阻,同时小心翼翼地解开摩托车手紧绷的安全头盔系带,以及衣领和腰带,以防窒息的风险。
摩托车手的头盔之上已经可见部分裂开的情形,脱落的碎片散落一地,可知在撞击的那一短暂瞬息间,冲击力之猛烈。
“喂,能听到么?别睡,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啦!”
郑厦焦急地呼喊着,试图唤醒摩托车手沉睡的意识。
摩托车手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听到了郑厦的呼唤,“……”
可若有若无的回应,却微弱得郑厦几乎听不见。
郑厦用自己的手掌,轻轻按压摩托车手的伤口,试图借此减缓血液的流失;
可一按一压之下,鲜血立刻染红了自己的掌心,伤势之重让郑厦心头一紧。
同时,郑厦一声声地鼓励摩托车手,“嘿,你能行,你肯定行,坚持就是胜利。”
期望着,可以让摩托车手尽可能保持最后的清醒;
只是在郑厦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环顾四周,郑厦寻找着任何可能派上用场的自然物品。
片刻之后,郑厦咬着牙从自己的内衬下摆撕下一片还算干净的布片,轻轻地覆盖在摩托车手的伤口上,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能暂时减少外界污染和进一步的伤害。
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几分钟里,郑厦全神贯注地确认着摩托车手浑身可能的伤痕。
摩托车手的左臂明显扭曲,可能是骨折了;
右腿的裤子被撕裂,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而摩托车手的腹部,更是肿胀得异常,显然是内脏受到了重创。
一番考量和应急处理后,郑厦掏出手机试图拨打急救电话。
但屏幕上显示的“无服务”让郑厦心头一沉。
“该死的,怎么没有信号?”
郑厦焦急地咒骂着,不信邪地从车祸现场的周边踱步,费劲气力地要找到一丝信号。
即便是站在稍高的路旁土丘上,手机依旧显示着“无服务”,像是嘲笑郑厦的白费力气。
“谁,有人吗?有谁能听到?
“救命,救命啊——”
四周是茫茫的雨幕和沉寂的店铺,郑厦孤零零地站在其中,手中的手机成了郑厦唯一的依靠。
郑厦焦急地皱着眉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期盼,仿佛那小小的屏幕能给他带来一线生机。
郑厦继续尝试着各种姿了势,将手机一遍遍的高高举起,又低低放下,来回摇晃,好像这样就能摇出一点信号来。
郑厦不时把手机贴在耳边,轻轻地摇晃,希望能听到那久违的“嘟”一声,表示信号的连接。
但手机屏幕上那顽固的“无服务”字样,还在嘲笑着郑厦的徒劳,终究是没有任何变化。
郑厦叹了口气,眼神中的光芒逐渐暗淡,嘴角也挂上了一丝苦涩。
郑厦无力地坐在了泥水洼里,手机也从手中滑落,“不好!”
郑厦慌乱的双手空挥,好在手机即将掉在身旁草丛之前,半路截停。
郑厦再次尝试打开手机,滑动着屏幕,希望能找到一丝希望,但每一次的尝试都只是重复着之前的失望。
郑厦叹了口气,望着那阴云密布的天空,心中充满了无奈与迷茫,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弃在了这个角落。
时间不等人,摩托车手的流血虽然稍稍止住,但内脏器官经过如此剧烈的撞击后,具体的伤势肉眼根本无法判断。
郑厦知道,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让摩托车手离死亡更近一步。
于是,郑厦费力地将摩托车手拖到自己的电动车上,用后座的束物带将摩托车手紧紧绑缚在自己的后背上。
郑厦能感受到来自摩托车手身体的死沉和冰冷,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尽快将摩托车手送到医院的决心。
电动车启动,郑厦拼尽全力向着医院的方向驶去,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摩托车手能撑过这一关。
乌黑的黑烟,将一个扶在水洼里,半晌也没有行动的汉子,遮蔽。
而在黑烟袅袅的边沿,络腮汉子的手臂上,青筋一根、一根的开始抽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