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厦家的车库内,昏暗而沉寂,并没有外人正常所预料的汽车,待命在此;
准确的说,是如今的比起车库更像是仓库的空间内,根本没有能安置四轮钢铁巨兽的车位。
郑厦身为一个已经成年的人类雄性,既然有条件居住在有车库的独栋里,自然也会向激情洋溢的同龄人一般,早早取得车辆的上路许可。
嗯……相应的许可,郑厦也是有的;
只不过,最为重要的车辆,这栋独栋里确实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一辆两轮的电动车,孤零零地躲在凑近车库门处、比起车库更像是杂物仓库的边角旮旯,其上厚重的一层灰土,显得格外落寞。
郑厦轻手轻脚地从斑驳的货架上拿起一把锈迹明显的钥匙;
当用钥匙插入铁门锁孔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与不安。
在这种忐忑的心情中,郑厦缓缓将车库门开启一道缝隙;
霎时间,一股冰凉刺骨的液滴,打在了郑厦的手背上,让整个手臂忍不住一缩、打了个寒颤。
郑厦的半边身体也不自觉地向后抽了一下,仿佛是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所惊吓。
稍稍喘息了片刻之后,郑厦矮着身体,眯起眼睛再次推升车库门;
待到车库门高过他的胸口,郑厦先是探着头看向室外:
只见淅淅沥沥的雨丝如细密的丝线从天边挂下,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好不壮观;
却,又带着几分压抑。
雷鸣乍现——
郑厦回身看向那辆电动两轮车,一时之间,心中竟有些犹豫。
‘夜色渐渐深沉,雨势也似乎没有减弱的迹象,云层间不时闪过的电弧如同恶魔的眼睛,预示着这场雨只怕会越下越大’。
郑厦搭在车库门上的手,开始有些无精打采地下垂;
这一细微的动作,正是带动了整个车库门“哗啦”一声降下了不少,发出刺耳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同时,这一声响仿佛是一记直抵心头的警钟,让郑厦从犹豫中惊醒。
‘危险,一方面来自于自己这犹豫不决的状态;
‘另一方面,则是内心深处对远在校园内的死党、田川丰的深深担忧;
‘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情况呢?’
联想到自家外公常常‘报喜不报忧’的性情,郑厦决定: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需要赶紧行动’。
于是,郑厦毅然决然地收腹提腰,用上全身力气重新推升车库门,而后,将两轮电动车缓缓推出。
‘……一切还算顺利。’
一转眼,郑厦已经身披雨衣,锁好院门,骑行着电动车向着校园出发。
雨衣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与地面上的积水汇成一片,溅起朵朵破碎的水花。
郑厦紧握车把,目光中迟疑尽去地穿过雨幕,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这条路多么艰难、这场雨有多么的迅猛,自己都要尽快赶到他的身边,确认死党、田川丰的目前状况。
“呼、哈、呲呲、轰隆隆……”
风雨交加,郑厦骑着电动车,在时有时无的路灯下艰难前行。
每转过一个街角,都要费尽力气与狂风抗争,而雨水更是无情地砸在身上,仿佛要将郑厦这一人一电动车给永远的留在这好似无尽的夜色当中。
幸好,这一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让郑厦得以在这肆虐的风雨中,可以较为安全的奋勇穿行。
之所以用‘几乎’一词,是因为就在大约三四百米外的道路上,郑厦隐约看见一辆电车横躺在地上;
它的后轮还在半悬空的状态下咕噜噜地转着,显得异常凄凉。
见状,郑厦赶紧减缓车速,眉头紧锁,目光在四周细细寻觅,希望能找到可能滑倒在附近的车辆主人。
然而,随着郑厦逐渐靠近,除了发现:
原来那并不是一辆电车,而是一辆摩托车外,于周围一无所获。
嗯,也不能说是完全一无所获:
细看前后被一层薄薄水渍铺过的路面,是摩托车在地面上划过一道道弧线,泥水四溅的痕迹。
雨势依旧猛烈,风声呼啸,郑厦仿佛能听见每一滴雨打在心坎上的声音,却唯独没有听闻什么寻求帮助的声音。
郑厦的心不禁沉了沉,但转念一想,‘也许那位不幸的车主,早已自行离开了;
也可能,那人是被先行路过的其他好心人,给带到了附近的医护场所’。
于是,郑厦重新振作精神,谨慎地避过侧翻的车辆后,稍微加快了一点车速,从岔路口一撇车把,驶向了学校的方向。
雨水和风声依旧在耳边呼啸,而郑厦的神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绷的紧张。
‘路,其实才刚刚开始,没多久。’
身后的岔路,即便是郑厦此时在电动车上仰首远眺,也很是模糊。
此时的可视范围,一再下降中……
人迹罕至的雨夜路旁,光影斑驳,仿佛连光线都在颤抖。
一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了一片湿漉漉的地面;
就在这微弱而摇曳的光线之下,一辆颇有些年头的摩托车,仍保持着侧翻在地的状态——车身倾斜,显得格外凄凉无助。
这不仅仅是一辆普通的摩托车,车身侧面贴着的有几分褪色的外卖平台标志,以及后座上残留的几个散落的快餐盒,无声地诉说着它曾经的使命——这是一辆遇难前仍处于送货的外卖摩托车。
车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泞,混合着雨水和路面的污垢,斑驳的漆面透露出岁月的痕迹,和无数次风雨中的奔波。
每一处刮痕、每一块掉漆,都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辛勤劳苦,记录着其主人无数次穿梭在城市大街小巷的匆匆时光。
它的后轮仍在顽强地转动着,发出一种低沉而哀怨的声响,宛如无人能够辨识的悲鸣,在这寂静的雨夜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尽管车身已倒,但它似乎还在试图完成最后一次配送。
车轮的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一种无奈与挣扎,却又始终无法摆脱侧翻的命运。
那悲鸣声中,不仅蕴含着对车主可能遭遇的焦急与无助,更有着这辆老摩托车对过往辉煌时光的深深怀念——那些曾经载着热腾腾的食物,为一位位饥肠辘辘的顾客,带去温暖和满足的日子。
然而,在这荒凉的雨夜,这些声音和情感都只能化作无人倾听的哀歌,随着雨丝消散在茫茫的夜色之中,留下的是无尽的寂寞和一丝或许永远不会再往外传递出的温情。
“咣当——当。”
路灯后,一个外卖头盔,滚了又滚,咕噜噜地‘喝’了好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