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
连续的杂音,伴随着赖黄牛头上那对奇异的牛角,时而左高右低、时而右高左低地摆动;
赖黄牛紧锁着眉头,一对偌大的牛眼表面,闪着明晃晃的探询之目光:
眼前的这条路,笔直地通向赖黄牛的目的地,也就是众多路线中的那条最为节省时间的路径。
然而,在赖黄牛的注视下,耳中听闻的杂音,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条路上正游荡着、徘徊着一个个被蓝白色火苗,烧灼得残缺不全的东西。
令人感觉有些幽暗的这片市集各处,一抹抹游荡着的灵体,其身影在亮如白昼的市集灯火下,时隐乍现;
市集中应有的喧嚣,全然不再;
一个个灵体的面容模糊难辨,唯有那双空洞的眼眸中,偶尔闪过一抹对尘世无尽的眷恋与不甘。
显得与现世格格不入的它们,化作一缕缕被遗忘的风尘,穿梭在摊位和摊位之间;
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轻盈的躯体下,脚步却让人感觉似是相当的沉重:
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虚无与现世的边缘,带起一阵阵阴冷的微风,让周围的氛围,都为之一紧,留下一串串阴森、冷戾的回响。
时而,它会停下脚步,以那无物的眼眶,茫然四顾。
“噼啪——”
声响,原是由蓝白色的火苗轻轻灼烧所发出的;
那火焰,远远观望,貌似既不炽热也不光耀,只是幽幽地缠绕其身;
似是,仅仅在为其披上了一层幽蓝色的美丽薄纱。
那被火焰映照得略显扭曲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哀愁。
它们的双手无力地垂落,指尖偶尔触碰到过往货架的边角,却如同触碰到了虚无——没有分分毫毫的悲伤,因为已逆流成河。
但不甘心的鬼哭狼嚎之声,似乎是从它们心底最深处传来;
又仿佛与四周的嘈杂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这游荡着的灵体,就这样在这片曾是吆喝喧天、繁华无数,现今却又是极为陌生的市集中徘徊,寻找着那早已无所容身的归宿;
然而,终究只能在这片寂寥的人间烟火中,延续着它们无尽无际的流浪……
那蓝白色的火苗,赖黄牛深知其威力,那是专门针对邪祟的业炎;
而被业炎所烧灼的,赖黄牛也同样清楚,那是些不在正规流程中、登记在案的游灵。
得不到任何条例保护的它们,故而只能无助地飘荡在外,成为任人宰割的、害人害己的存在。
赖黄牛环顾着这片区域、人烟全无的市集,但各类的百货仍旧摆放得整整齐齐,如同寻常开业时一般。
赖黄牛心中暗自叹息:
‘这恐怕是刚刚入夜,此处的行人和摊贩便遭遇了莫名的灾祸。
‘而后,又有路过的能人,以业炎之威将此处清洗了一番。
‘只是,从现状来看,估摸着对方也是在赶时间,并非是专门负责此地的相关责任人出手,以至于还留下了一些漏网之鱼,在这苟延残喘。’
赖黄牛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这段路与目的地之间的某种联系,低声默念着:
“说不得,是那位委托的目标人物,路过此处时的顺便出手。
“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得通,对方既然选择了出手清理,却又为何没有清理干净。
“确实,是因为时间紧张啊。”
念及于此,一身书生装束打扮的、乍一看背影像个寻常书生的赖黄牛,瞅了一眼自己能够继续停留在外的倒计时,不由连声感叹:
‘时到用途方恨少,似箭光阴寸如金……常闻岁月难饶人,独恨髫年无复临……’
正当赖黄牛自认为已经想通了一切,准备抓紧时间、尽快找寻并接引目标人物时,一连串迅疾的脚步声,猝然闯入了赖黄牛的感知范围。
赖黄牛迅速摆动着头上的牛角,循声望去:
心下一惊,竟是个误入此处的孩子!
他穿着一身校服,打扮的像是个学生模样,怀中紧紧环抱着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看起来应该是要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但,在那学生的必经之路上,被业炎的火苗烧灼着的一段段残败灵体,正在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都会扑向他。
赖黄牛无奈地叹了口气,化作了一股呼啸而过的劲儿风;
顿时,这处街道上残存着的残败灵体被赖黄牛的施术,给暂时隔离在了两边的马路牙子外。
那学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赖黄牛看着他那副好笑又可气的动作,心中不禁暗骂: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正当赖黄牛想要寻个由头,给那不知好歹的学生一点教训时;
天上的那片、有些时候没有翻腾的阴云,突然开始涌动——看似翻滚游动,实则是在不断扩张;
它源源不绝地向四面八方扩展着,很快就到了赖黄牛的头顶正上方,让刚刚才脱离了雨幕的赖黄牛,再次被愈发密集的雨滴囊括其中。
随即,簌簌而下的雨滴,渐渐聚合成了遮天盖地的雨幕。
而那些被风势暂时隔离的残败灵体,一接触到雨滴,就像遇到了强硫酸一般,被瞬间腐蚀得无影无踪;
一道道青烟袅袅升起,混杂在雨幕中,好不嚇人。
见状,在里世界有所见识的赖黄牛,情难自制的倒抽一口凉气,心口震惊不已。
心想,‘自己之前可是一路淋着这雨过来的,怎么就没发现其中还有这样的古怪?’
顿时不由得心惊胆颤,条件反射般地往最近的屋檐下,挪了挪身子。
而那远处的学生,一阵犹疑后,又往四处瞧了几眼;
他在确定没什么异常后,感受着从天而降的雨滴,赶忙将校服外套紧紧地包在了怀中的包裹外,脚下快马加鞭地往远处赶去。
期间,学生的身上,多了两只圆滚滚的流浪猫。
待到学生的身形,近乎完全消失在了街道的远处,赖黄牛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掌,试探着雨滴可能对自己产生的影响。
‘……’
半晌过后,赖黄牛摇了摇头上的牛角,自嘲地笑了笑:
“这还真是老天开眼了,孰好孰坏,一目了然呐。”
这般感叹着,一寸一寸从屋檐下挪了挪出整个身形的赖黄牛,这才继续朝着目标地点大步迈去;
同时心中默念:
“时间紧、任务重,要抓紧时间了。”
赖黄牛这铿锵有力的步伐,落在片刻间形成的小水洼表面,溅射成阵阵涟漪。
身后,是洗涤一新的市集;
身前,有迫不及待的期盼,‘这些年,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