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中原的气候慢慢开始转凉。
但西南一带的天气却依然有着三伏天时的炎热,尤其是在中午时,高悬在中天的大太阳,依然把毒辣的阳光投射下来,足以晒掉人一层皮。
在这样的天气里,对此地的人们来说,最好的避暑之法自然就是躲在家里,或是阴凉处,等到日头偏西,温度下来后,再出来活动劳作了。
所以在这条从甘陇通往蜀地的狭窄陡峭的栈道上,此时也几乎未见什么人影。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突然间,便有一人一马自甘陇方向急速奔驰而来,完全就忽视掉了恶劣的天气,甚至是比天气更为恶劣的当地地形。
这儿可是入川蜀的栈道,虽然比之湖广那边的道路要好行不少,却也依然陡峭如山崖,狭窄似羊场,而且多半道路都由木头和崖壁自身拼凑而成,对一般人来说,几乎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可偏偏这一人一骑却在如此凶险的道路上依然不曾减速,飞驰间,往往是一个纵跃,或一个转身,就能避过某些缺口,从而以看似危险,却很是平稳的方式,不断向前。
若有当地之人看到这一幕,必然会在惊叹之余,得出一个确凿的结论,这马上的骑士不但有着一身惊人的骑术,而且对此地路况地形早已烂熟于熊,任何凶险,他都能在早一步时做出应对的策略。.
但即便如此,此人如此行径依然值得叫人心生疑虑了,他为何要如此冒险猛冲,就好像后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一路追赶着他一般……
果然是有人在追!
就在他快马冲过又一道山弯,再一拐没入一片林子时,后方又有数十骑匆匆追来。
这些人的骑术和对此处地形的掌握都远不如前者,所以双方的距离正在不断拉开。
但他们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依旧呼喝连声,拼命追赶。
其中一人,还不住给大家打着气:不要慌,他一人一骑从甘州一路跑到这儿,早已是强弩之末了。就算人撑得住,马也吃不消。我相信,再追上半日,他就要落到咱们手上了。
其他人闻得此言,都是精神一振,呼喝连连,继续打马向前。
这时,也就体现出此段栈道的又一个特点来了,那就是一路入川,只此一条道路,都不见什么岔路口的。如此一来,就算对方跑得够快,已让大家彻底失去了目标,他们也不用慌张,只要沿路追赶,便可找到其人。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而且还正如刚才那人所说。
就在他们连续赶过两个极险的弯口,来到又一座并不算太大的林子前时,便瞧见了一匹力竭的骏马正倒在那儿,口鼻喃动着,似乎还有最后一口气未落呢。
见状,这一行二十多人更是一喜:他果然已到强弩之末了!
能一气跑出来几百里,而且多是难行的山路栈道,这马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少有的宝马了。
那他也一样吧?有人狞笑一声,继续催马入林,同时已把腰间的佩刀给拔了出来,做好了随时接战的准备。
其他那些人也是一样,作为甘陇军中斥候精锐,他们不但追踪颇有心得,作战杀敌更是经验丰富,又岂会因为一匹倒下的马儿就放松懈怠呢?
他们在入林后,马速已迅然降下,二十来人分前后左右,摆出了一个能照顾到四周的阵形来,几十双眼睛,都警惕地观察四周,以防受到偷袭。
这家伙作为隐藏在甘州城的川蜀密谍,在探听到重要情报后,居然还能一路逃到这儿,其一身能耐自然是不用说的,任谁都不敢小觑了他。
只是这林子里因为树叶茂密的关系,光线着实有些暗了,而外头又是青天白日,明暗之间的对比过于
浓烈,使所有人一时都不能完全适应,只能是勉强去关注四周,未能看出多少那人的痕迹来。
一时间,他们都默默向前,林子里除了沙沙的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外,就只剩下身下马蹄踏过腐败的落叶所产生的些微动静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缘故,二十来人,此时居然都没人开口的。
啪嗒!
一根枯枝被走在最前头的某人的坐骑踩断,让所有人都为之一凛,随即才发现大家反应过激了,便又都是一笑。
就在那为首之人开口想说点什么时,嗖然一声,一支利箭已从有方暗处激射而来,直取其中一人的咽喉。
这位反应倒也不慢,即刻挥刀相迎,当一声间,就将这支箭矢给磕了开去,然后他人则下意识带着马儿往后退了两步,他甚至还发出一声冷笑:区区冷箭也向伤我……
话未落,身下突然一空,连人带马在两声惊叫中,急速向下坠去。
老田……旁边两人见状急忙下马扑过去,想要挽救这名同伴,却在这时,听到了前方一声提醒:小心……
但迟了,因为就在他们往那边一蹿间,脚下骤然一紧,两人同时腾空而起,竟是踩中了最简单的绳套陷阱,被急速弹起,吊到了树上。
这还不算,就在两人被带得弹起,然后迅速做出反应,亮刀想要断绳自救的当口,嗖嗖两声破空声起,两根箭矢已精准射到。
噗哧声中,两人已被生生钉在了树干之上,惨叫没几下,就已毙命。
与此同时,先他们一步落入陷阱的同伴此时也在惨叫了几下后,突然没了声息。
这突然的变故完全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有人还想去救人,却被为首者即刻制止:都别乱来。这儿埋了许多机关,而且箭矢等东西上都有剧毒,见血就死!
显而易见,除了箭矢等利器上都抹有剧毒,实在没有另一个可能能让三人于短短片刻间相继毙命了。
只是话虽这么说着,他们心里却很不能接受:不可能啊,他入林才多久,怎能布下如此多的陷阱?
话一出口,旁边又是一箭袭来,这回此人根本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一箭穿喉,坠马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