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陪着孙宁走出大堂,朝着后边的院落行了一程后,萧常永才笑着说道:“陛下,臣已经让人把这芙蓉园内外上下都洒扫安排停当了,虽不如洛阳皇宫,却也不会让陛下住着有何别扭。
“若陛下还有什么要求,也自可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安排。”
说着,他想起一事,又补充道:“对了,还有就是陛下身边最得信用的魏公公,之前去了金沙江渡头等候陛下入川,臣也已经派人去给他传了消息,想必这两日里,他便能回来伺候陛下了。”
孙宁本来只是随意点头称是,末了这一句,才让他稍稍有了反应:“魏绅也来川蜀了?是和沈舟郭冲他们一同来的吗?”
“回陛下,正是。”
孙宁嗯了一声,显然以沈舟的文人性格,是肯定看不上魏绅这么个宦官的,所以之前都没在自己面前提到对方。
这让他略感头痛,之前自己一人在外时倒是自在,可现在一做回皇帝,各种关系纠葛就必须小心应对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那么一闪,孙宁很快又把心思放回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常永:“定西侯,你的安排自然是让我很感满意的,其实我来渝州也不是为了避难享福,真想要以此地为根基,重回中原。”
“陛下说的是,臣自当尽心辅佐,不敢有丝毫懈怠。”萧常永忙再度表态道。
“既如此,那咱们可得好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你今日这般安排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啊?”
被孙宁如此直接一问,顿时让萧常永的神色为之一僵,他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精明,更想不到皇帝会问得如此直白。
看他沉默,孙宁索性停步转身,盯住了他:“怎么?刚刚才说要尽心辅佐,这一转脸就连坦诚都做不到了吗?”
“臣不敢,臣惶恐!”萧常永当即双膝一软,便要跪下请罪。
却被孙宁抢先一步扶住了:“你不必如此,我看得出来,你不像梁州的郭炎,早有不臣之心,你对我还是有着人臣本分的。只是明显有事瞒着我,说说吧,到底是何事?”
被孙宁这么一扶,萧常永只觉一股大力阻拦,任自己再用力,身子也未能动得分毫。
他这才知道眼前的陛下要比自己想的更为厉害,光这一手本领,已强过自己许多了。
要知道他萧常永作为定西侯,要上马管军下马管民,那也是练了一身不俗武艺的。可现在和皇帝陛下一比,却如小儿遇到了大人,差距极大。
再加上对方强大的洞悉力和更为尊贵的身份,让他再不敢有丝毫的隐瞒,打算将一切都如实相告。
只见萧常永苦笑地看着孙宁:“陛下应该也听说过一些如今川蜀地区的流言吧。说是那唐门日渐坐大,已使官府在此的影响力不断收缩……其实这已不是流言,而是事实了。
“就在中原有变之前,唐门就已通过和本地各族蛮人间的密切联系,开始排挤益州及川北地区的官府力量了。
“当时臣为了地方安定,一直忍让着,未敢与之发生摩擦。结果他们不但未有收敛,反倒愈发的变本加厉,不断以各种名义,挑起汉蛮两方间的矛盾冲突,小者一两村间的争斗,大者更是直接挥军攻打州府县城……”
孙宁听他这么说来,眉头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这里的情况要比自己想的更严重啊。
“是臣之前过于软弱,才给了他们不断壮大的机会,等到臣确知情况不妙,他们的势力已尾大不掉时,一切却已经晚了。
“各地流官早被当地土官头人什么的给驱赶替代,许多汉民百姓,也受到牵连,只能不断往南迁徙。这也正是如今渝州城人口众多,今日有这许多官员来拜见陛下的原因所在了。”
“嗯。可你们就这样忍气吞声,真什么都不做吗?”孙宁有些不能接受地问道。
“臣萧家世受朝廷大恩,镇守西南,自然不想西南真出乱子,所以也曾动过出兵平叛的打算。”
萧常永苦涩道:“但一者他们已经坐稳了川北各地,手下更是蓄养了大量人马,就是臣倾尽全力去攻打,也未有多少胜算;二者,当时朝廷又生出大乱,连洛阳城都……
“这使得我川蜀兵马也是士气低落,臣就更不敢发兵平乱了,这几年里,就只能苦苦支撑着,希望用仁政来感化川蜀之人。
“只可惜,这样的做法终究效果寥寥,倒是唐门及各族蛮人,却是不住扩张自身实力,到近来,更是有传出将要发兵攻我渝州等川南各地。
“臣自知情况已危在旦夕,自然必须鼓舞全军士气,以求能先稳住本地,再寻机夺回整个川蜀了。
“奈何眼下的局势也来越是不利,臣就是说再多话,做再多事,也提振不起将士们的信心来。直到近日白水关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入川了……”
孙宁了然地看着他:“所以你就想到了借我这个皇帝的名义来鼓舞民心军心?”
“陛下乃是我大越之主,天下之主,众望所归。只要您到了我渝州,为我等臣子做主,臣相信,所有人都会有信心,去和那些叛逆贼子作战胜之,重新夺回整个川蜀!”
说这番话时,萧常永神色极其郑重,然后才又请罪道:“臣知道这点心思有欺君之嫌,若陛下真要怪罪,臣也不敢叫屈,陛下要降罪,臣也认了。”
孙宁定定看了他半晌,确认他再没有欺瞒撒谎后,方才把他扶正了,笑道:“罢了,你也是出于一片公心,我自然不会怪你。不过就此一次,今后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与我说明了,不可再有欺瞒。”
“臣遵旨!”萧常永忙一口答应,他心下也因此一松。
孙宁也笑了起来:“好了,公事谈完,现在再说说私事。定西侯,其实我也有一事要与你商议啊。”
“不敢,陛下有什么只管吩咐便是,臣自当遵从。”
“那个就是……”孙宁这时反倒有些吞吞吐吐起来了,“我与令嫒两情相悦,还请你能答允我们之间的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