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宁看他们一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样子,叹气。
“要是把你们饿坏了,上头得跟我急。
这些红薯是自家种的,你们先吃着,后面我再去问问咱们厂长,食堂那里,是准备怎么着总要有个章程。”
这群人虽然纯粹但也不是傻子,裴宴宁能光明正大拿出这些来已经是极限了。
这群人有了粮食,就全身心的投入回研究中,生怕觉得自己要是不努力不更认真,就对不起那些粮食似的。
下午的时候,又被保卫科送过来几个老师傅。
只不过,除了顾青南背着那个老师傅是孤身一人,另外两个都带着老伴儿,老伴儿还带着个大孙子。
大人也就罢了,小孩子是不可能让他们和研究所里的那群科研人员放在一块儿的。
裴宴宁开了小会议室旁边的杂物间。
说是杂物室,里面就是装着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放了几把笤帚什么的,空余的地方也足够他们安置了。
至于几个家属……
裴宴宁也没叫他们闲着,顺便将小会议室里面的琐事安排了下去。
暂时请她们帮忙烧水做饭,打扫做后勤。
确保一天三顿的,让隔壁的小会议室的研究人员有热乎饭吃,也不需要多,每顿保证能吃个七八分饱就成。
俩大娘一听连他们的饭都包了,哪有什么不愿意的,高高兴兴应下,干的可勤快了。
毕竟这一天三顿饭可是连他们的伙食都包括在内的。
这外面乌泱泱哗啦啦的都是水,家里面的粮食也眼看着就见底,能省一点事一点,谁知道往后是个什么光景呢!
再加上顾青南裴瑜赵简安等几个小年轻时不时搭把手,裴宴宁这边小三十口人的日子,过的是井井有条,除了每天下雨下雨下雨睁眼闭眼全是雨声之外,甚至比先前上班的时候,还要更舒服些。
郑秉天已经黑透了才过来的。
在办公室的灯光下,疲惫的面显得格外的沧桑。
他到的时候,裴宴宁他们已经吃过了晚饭。
灵曦和顾四他们正围着炉子聊天儿,顺道在火盆里烤着栗子和红薯,裴宴宁给隔壁送了一些烤红薯,回来的时候,顺手将盆子里的尿布给搓了。
而旁边的会议室里,同样亮着灯,里面的人头碰头正在讨论着什么,时不时还争个脸红脖子粗的。
郑秉瞧着这场景,怔愣一瞬,好似心灵都得到了洗涤似的,看着看着他就笑了。
他回头看向拧了把尿芥子,挂在临时拉出来的晾绳上的裴宴宁,打趣:“你这里简直是神仙日子。”
外面不知道都乱成什么样儿了。
他和厂子里的几个领导一个个都忙得累成了狗,也就裴宴宁除了他这一亩三分地都万事不管的,才能悠闲的起来。
裴宴宁将手洗干净,将人往他那屋子里带。
“喝碗糊糊,玉米糊糊,里面加了红糖,我闺女让煮的,这天冷,进进出出的,全当用来驱寒了。”
郑秉倒是没和他们客气,端着待客用的搪瓷缸子,灵曦还给他递了个热腾腾的烤红薯。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的气氛太好,郑秉表情也跟着缓和了下来,他也没背着人和裴宴宁说起了外面的情况。
“咱们提前有准备,转移安置虽然废了不少力气,却也没出什么岔子,就是……咱们厂子里开始缺粮了。”
原本粮食就不富裕。
大食堂刚刚办起来那会儿,很是造了一批粮食。
后面明显限量了,可那缺口是一直都在的,现在尴尬的是第二个月的粮食还没下来,这个月的粮食要吃完了,而这中间原本还能有腾挪的余地的。
可——
下雨了!
外面都被淹了。
就算是有百般想法,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也没办法。
裴宴宁皱眉:“食堂还有多少粮食?”
郑秉摇头,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省着吃最多也只够吃五天的,可吃完怎么办?”
这个月连一半还没过呢!
这会儿还不敢往外露,一旦都知道厂子里没粮了,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裴宴宁皱眉。
厂子里上万口人。
一天一人一斤,就得上万斤,再少能少到哪里去?
这还真不好办……
却在此时,忽然有人出了声。
“那个……我知道哪里有粮食。”
房间中瞬间安静,众人齐刷刷将目光转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郑秉瞬间被吸引注意力。
然而,等到他看见说话的这人的时候,脸上立刻露出失望表情。
“这谁家的小孩?”他这么随意的说了一句,心里面却不抱希望。
周恙捏着衣角,有些紧张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片红薯地,里面红薯还没挖不知道是谁种的。”
郑秉蹭的一下站起来:“真的?在哪?”
管他是谁种的,红薯再这么泡下去绝对就要烂了。
现在又是要救命的时候……
周恙攥着手,看向裴宴宁,紧张不安越发明显了。
裴宴宁微微挑眉。
“说吧。”都说到这儿了,还能再咽回去?
“就在厂子后面,那坟地后面有一块空地,好大一片至少也得六七亩地的红薯呢!”
他要不到饭吃了,就跑那地方偷两个,要不是那片红薯地,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郑秉瞬间激动:“这谁这么鸡贼!往坟地里面种。”
坟地是什么地方啊!
虽说破除封建迷信吧,但是心里面对神神鬼鬼的一个个的都还是有些敬畏之心的,轻易的也不会往那地儿跑,晚上要是再闹出些动静,比如闹鬼啊鬼火啊,就更没人愿意往那边跑了。
而刚巧的是,后山的坟地在厂子里可一直有些‘传说’。
郑秉激动的待不住,站起身,就往外走:“我这就带人过去瞧瞧。”
风风火火的样子!
也不管是不是大晚上,半点儿也不见累了!
屋子里一直死命忍着才没叫自己泄露些什么的顾青南:“……”
他心疼的直抽抽。
那么些红薯,他们才挖了半亩地不到。
想到剩下还有上万斤就这么要在眼前飞了……
顾青南心疼,心疼死了!
但一转脸就看见似笑非笑的裴宴宁,他嘿嘿笑挠了挠头:“我要说不是我种的,你们信吗?”
众人:“……”
你猜我们信不信?
裴宴宁咳了一声,“这不管是谁,不管为什么种的,这批粮食都是能救了厂里不知多少人命的,这是大功一件。”
顾青南心中一动,好似明白了什么。
却在此时——
远远近近传来一阵哭声,阴森森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