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惊蛰’么……”
李恩威双手挽着刀花,细细打量,仿佛是第一次见识这个战具,爱不惜手。
惊蛰是一对半臂长短的刀,刀刃薄如蝉翼,弧度美妙,叠放一起如同振翅高飞的蝉虫。
刀锋初看上去并不锋利,可一旦与普通金属兵器相碰,断裂的一定是后者。
因为惊蛰的主材是“烁金烟”。
此物有消解一切金属,弥补自身的奇效。
所以这对刀砍断的敌兵越多,自身就越强韧。
这正是三珍六奇共有的特性之一,成长性。
“确实是把好刀!只可惜遇主不明……”
李恩威耍完最后一个刀花,在全场瞩目之中,将对刀郑重交还到梓延手上,并叮嘱对方好生保管。
由始至终,惊蛰都没有任何特殊的感应。
这倒不是因为梓淳刚刚描述错误。
六奇锻造的战具,确实会对主人有特殊感应。
若李恩威事前不知此刀存在,措不及防之下自然会露馅。
但因为他早就在梓木的营地里感知到此刀,当时他为了避免暴露,早就跟这刀“心念交流”了不知多少回。
所以这对刀已经充分感知他的心意,不会在这时候暴露痕迹。
所以他才敢于让梓延将刀当众展示出来,进一步削减自己身上的嫌疑。
而现在,全场再无人怀疑他身份的问题。
所有人关注的重点成了另外一件事。
面对六奇珍宝,李恩威居然丝毫没有贪念!
在当下这个场合,他只要稍微展露一点对“惊蛰”的贪婪,梓延不管自愿还是被迫,都得双手奉上。
但李恩威并没有。
他的目光,只有纯粹的欣赏,似乎还带着点对战具原主的痛惜。
唯独没有贪婪。
你说他真心也好,矫饰也罢,总之他将对刀原样奉还,毫不迟疑。
“天奇老弟行事光明磊落,比九转定相甘露更清澈,更恒远!我代表梓木氏族为刚刚怀疑老弟而道歉!”
在老族长梓延的带领下,梓木氏族所有人对李恩威轰然下拜,礼节隆重。
李恩威坦然受之,然后在樟鹤父子阴沉的脸色之中,上前扶起梓延,两人继续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一路到宴会结束,再无波澜。
……
“父亲,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下令拿下楠天奇?”
梓木众人离开后,樟垒向樟鹤问道。
后者一直端坐于上首,脸色阴沉,一动不动。
“堂兄说得简单,楠天奇是何等人物,岂能说动就动?”旁边樟傲不失时机奚落樟垒。
后者素来不喜这个爱钻营的堂弟,阴着脸道:“我岂能不知楠天奇棘手?但神山试炼即将开启,留给我们壮大自身的时间不多了。吞并梓木氏族是眼下最优选择,需要拿出快刀斩乱麻的勇气!”
“别说一个已经过气了二十年的楠天奇,就算是楠木族长亲自来,也不能阻止我族前进的脚步!”
少族长樟垒这番言论得到不少在场族人的赞许。
樟傲早已习惯樟垒在族内的影响力,神色未改:“堂兄好大的口气!可刚刚怎不见你亲自下场对付楠天奇?若你出手,小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看这样好了,梓木的人眼下自以为逃过一劫,正是心头放松的时候,堂兄立即出兵攻打他们营地,小弟我则替你掠阵,如何?”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樟垒拍案而起。
“堂兄你就说敢不敢嘛!”樟傲噙着冷笑。
“胡闹够了没有!”
樟鹤一声怒斥,两兄弟双双躬身低首,全场人人噤声。
樟鹤冷目环视全场一圈,目光最终落到樟垒身上,语重心长:“楠天奇绝非等闲之辈。就算如今的楠木族长,当年也只能对他俯首听令,你万不可轻敌!”
樟垒郑重称是,但眼中寒芒闪烁,似有不甘。
樟鹤轻叹一声,又转向樟傲:“伱堂兄虽然说话冲了一些,但本心还是为了全族着想。”
“而且他有一点没说错,吃下梓木氏族是我族最优的选择,错过这次,便要再等十年。”
“谁知道下一个十年会发生什么?时不我待,楠天奇这块骨头再硬我们也要啃下去!”
“伯父高见!”樟傲露出一脸拜服的表情,“不知伯父接下来有何计划?为了我族大局,侄儿愿意豁出这条性命,万死不辞!”
“对付楠天奇这样的人物,不可强攻,只能智取。”樟鹤目光精闪,“此事我打算交由樟垒去办,你们全都要好好配合少族长,特别是樟傲,你跟楠天奇交过手,知道他一些深浅,回去好好跟你堂兄说道说道,不要让他再踩你踩过的坑,知道没有?”
“……”
樟傲见伯父绕了一圈,终究还是将重任交给了自己的授粉亲子,而他樟傲依然是个打下手的,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他一直冲锋在前,逢迎在后,红脸白脸全都唱一遍,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取代樟垒,成为樟木氏族的二号人物?
没想到自己辛勤付出,在伯父眼中只是作为樟垒的垫脚石。
失落,恼怒,不甘……种种情绪在心底一一掠过。
但樟傲早就习惯被樟垒压一头的处境,知道自己没有耍性子的资格。
心中呐喊一声有朝一日我定要取而代之,面上却不动声色,躬身道:“侄儿明白。”
……
另一边,梓淳回到自家驻地后,兴匆匆地跑来找梓延:“父亲,父亲!陈渐霜那双短刀能不能再拿出来给我过过眼瘾?”
梓延端坐牙帐上首,瞥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儿子,冷声道:“不能。”
梓淳见父亲语气不善,笑容一僵:“……为何?”
“为父刚刚已经将‘惊蛰’送给了你天奇族叔,你不必再惦记了。”
梓淳张大嘴巴,见父亲不是开玩笑,疑惑道:“可是刚刚在樟木氏族的营地的时候,天奇叔不是不要那对短刀了吗?当时父亲还称赞他光明磊落?”
梓延看着一脸憨相的亲子,摸了摸自己脸上满是皱褶的木皮,有些哀其不争,肃声道:“天奇贤弟要不要刀,与你父我送不送刀,这是两码事!你这榆木脑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我明明是梓木,榆木一点不香,哪能跟我……”
梓淳喃喃自语,见父亲目光陡然严厉,立即缩脖子,闷声道:“父亲还真是信任天奇叔啊!说实在的,刚刚樟木那边拿出犬桉的证据,我当时是有些动摇,有些怀疑的……”
“你以为我就不怀疑了?”梓延轻叹一声,“可眼下樟木氏族对我族虎视眈眈,而楠天奇是我们唯一的救星,我们必须依靠他,也只能依靠他!”
“说得更直白一点,就算他真的跟归乡众有瓜葛,甚至就是他掩护陈渐霜转移……那咱们也必须不能怀疑他,否则我族必亡于樟木氏族手中……你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