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威同样注意到樟木氏族的动静。
在参与试炼的众多氏族之中,樟木氏族上岸集结的速度并不算快。
但再慢,也比登船渡河的梓木氏族快得多。
等梓木几艘大船行驶到河中央的时候,樟木大军已经列阵完毕。
梓淳等人中途几次改变登陆点,樟木大军便随之在岸上移动,矛头始终直指船队的方向。
竟是放弃第一时间扎营固守,全力针对李恩威和梓木氏族。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李恩威已经能看见樟木族长樟鹤脸上阴森的笑意。
他身后还跟住樟垒和樟傲。
樟垒正忙于训兵,为即将到来的大战作最后准备。
樟傲则守在伯父身侧,暗暗向李恩威投来充满歉意的目光。
“天奇叔,咱们怎么办?还要继续靠岸吗?”梓淳眼见避无可避,开始紧张,“要不咱们开慢一点?”
“渡河虽然没有时间限制,但获取初始标记却有。”李恩威提醒道,“一旦超出规定时间便算失败,无法再入场。”
“那咱们就这么直接撞上去他们的口袋阵?”
“怎么,你怕了?”李恩威噙笑看向对方。
梓淳被他这么一激,立即挺直腰板道:“不怕。”
“既然不怕,那就加快速度!”
“好!”
很快,梓木氏族的几艘大船不再转向,全力划动,飞快冲岸,同样将矛头指向樟木大军。
眼见这两方针尖对麦芒,其他已经上岸的氏族全都下意识远离这个区域,暂时袖手旁观。
或是不希望在立足未稳之际被无谓争斗牵扯进去,或是想等两边分出胜负后,看看有没有捡便宜的机会。
“父亲,要不要孩儿带兵到外围巡逻,提防别族偷袭?”
樟垒早就不是第一次行军打仗,但面对百族之争的大场面,难免有些紧张。
“呵呵,这些老狐狸打什么主意,为父岂能不知?”樟鹤笑意阴沉,“无妨,为父为了此战,不惜重本打造战具,此番牛刀小试,还能顺便震慑附近的宵小,一举两得!”
“牛刀小试……父亲有把握战胜楠天奇?”樟垒见父亲自信满满,神色微振。
“有一说一,单独面对楠天奇,胜算不大。”樟鹤想起先前自己狼狈落败,目光陡寒,“可现阶段毕竟是氏族之争,个人战力固然重要,却非唯一。”
说到这里,他扭头对亲子和侄子吩咐道:“稍后我第一时间缠住楠天奇,你们则趁机带兵冲杀梓木氏族,不求彻底歼灭,尽快赶下河就好。反正按照规则,下河就算脱战,就算出局!”
“楠天奇之于梓木氏族毕竟只是客卿,只要梓木的人死光或者出局,他自身再强也无法再获取星火标记,同样要出局!”
“原来父亲是打这个主意!”樟垒恍然大悟,“楠天奇自以为找到规则漏洞,通过客卿身份参加试炼,却不知这个漏洞也正是他的死穴!”
……
“他果然来了……”
檀蝶舞站在自家营地的了望塔上,遥遥观战。
屹立于船头上的高大身影,她一眼便认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有些记忆恍若在昨日,可回过神来,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既近又远。
“他到底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下等氏族作为合作者呢……”
檀蝶舞想到出神,并未留意到有人悄然接近她身后。
直到那人主动开口:“故人重复,蝶舞妹妹不上去打声招呼吗?”
檀蝶舞身体微微一僵,旋即又放松下来,莞尔道:“无双哥哥说笑了,楠天奇成名之时,我还是稚童,哪敢跟他以故人相称。”
来者正是白玉氏族的玉无双。
“是啊,他对于我们来说,更像是史书里已经作古的先人,总有距离感。”玉无双负手上前,与檀蝶舞并肩而立,“既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没……”
檀蝶舞下意识要反驳,但想到身边之人聪明绝顶,暗吐一口气,坦白道:“我少时常常听闻他的传奇故事,尤其是他以弱胜强的事迹,所以有些好奇他眼下打算如何应付这一战。”
“这世上哪有什么以弱胜强?不过是说书人哗众取巧的修饰之词罢了!真实战场上的统帅者都是尽可能增添自身优势,削弱对手,拉龙分化,持强凌弱,哪怕只是局部优势……”
玉无双侃侃而谈,因为双唇极薄,天然带着三分讥意,仿佛谁都瞧不上。
“我也曾研究过楠天奇当年的战例。其实彼时贵金和宝玉联军并不团结。特别是临近决战前夕,双方都盲目乐观,开始讨论战后如何瓜分香木国,甚至为了争夺好处火并了几次。”
“除此之外,两国内的上等氏族之间也对利益分配各执一词,时有摩擦……可以说,彼时联军看上去强大,其实内忧外患不少。”
“楠天奇就是抓住那个时机,利用香木即将亡国的压力统合人心,一鼓作气,方才有后来辉煌胜利。”
“说句有些托大的话,那时候换一头猪上来,哪怕无脑猪突,也未必做得比他差!”
檀蝶舞被他猪突的说法惹得“噗嗤”一笑,嫣然咧嘴道:“听你的意思,莫不是想说若你当年站在楠天奇的位置上,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
“呵呵,已经发生的事不能假定。只能说楠天奇曾经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位置成为最关键的人……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综合的结果,难以复刻。”
“实际上,后来香木各族挺过最艰难的时刻后,外部压力一松,内部的矛盾便随之爆发,就连楠天奇也无法依靠自己的人望压制,只能听之任之。”
“这也是楠天奇后来未能一鼓作气统一整个洞天的根本原因。”
说到这里,玉无双回头看着容颜娇媚的檀木少女,目光炯然:“依我看,楠天奇之才顶多算沙场悍将,远非深谙权术的真正王者。他后来独走乱星塬,明面上说是寻找‘伽蓝’,但何尝不是因为不胜内斗烦扰,干脆眼不见为净?”
“归根结底,属于他的时代,早在当年就已经落幕,更何况二十年后的今天?”
“时代抛弃一个人时,可不会跟你打声招呼……”
“没想到无双哥哥竟对他研究如此之深,竟比我这个‘故人’还要了解他。”
檀蝶舞投来钦佩的目光,一身异香似乎更浓郁一些。
玉无双面上傲意不改,但鼻翼仍肉眼可见地快速鼓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