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路遇故人
不多时，火光冲天的清萍村便被远远抛在身后，成为点缀山间夜色一个“亮点”。
就在宋云溪以为李恩威就这么一路将自己扛下山之际，某一刻，李恩威忽然停步，将肩上的宋云溪放下。
“怎么不继续？”
李恩威没有回答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三丈开外的一颗大树。
嗒，嗒，嗒。
三道身影从树后悄然现身。
宋云溪一个激灵，下意识跳到李恩威身上抱紧。
李恩威嫌弃地看着化身树熊的宋云溪，一手推开，转而缓缓迎向面前三人。
“姐姐，田兄，老乔。”李恩威躬身抱拳，脸上露出真诚笑意，“别来无恙？”
来者赫然是以李贞娘为首的义道社三人组。
他原本以为，起码要再过一段时间，彻底洗清李敢身上嫌疑，才能回江州相见。
没想到自己这边刚刚脱险，日思夜念的亲人就来到面前。
田、乔二人第一时间拱手还礼。
但李贞娘没有。
一身劲装的明艳女侠，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看着自己失踪半载有余的胞弟，一动不动。
于是李恩威便保持拱手姿态，同样不动。
两人目光对上，皆默然不语。
直到后方终于搞清楚状况的宋云溪轻咳一声，李贞娘才开声道：“我在江州府衙，看到了你的通缉榜文。”
“上面说你通敌，说你残害同僚。”
“最近又传，伱害死沐家那丫头。”
“书生樵夫都安慰我说不是真的。”
“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
“所以亲自过来看看。”
“但今夜看过后……”
李贞娘负手踏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恩威：“我忽然有些不那么自信了。”
“姐姐在怀疑什么？”李恩威姿态不变，沉声问道。
“你真的是靠一己之力，逃回来的？”
“是的。”
“我不信。”
“姐姐可以自行验证。”
“正合我意。”
“就现在？”
“就现在。”
锵。
李贞娘拔剑抖擞。
剑动鸣响，如莺啼玉碎，清脆悦耳。
剑是好剑，人是高人。
李恩威目光大亮。
前前世他跟李贞娘学剑的时候，因为水平太低，根本未曾见识过李贞娘认真出手的样子。
李敢倒是见过，但多是姐姐手把手教导、喂招，同样配不上作为她的对手。
而现在，李恩威迈过了四层台这道坎，终于能够站在跟李贞娘相近的位置，堂堂正正打上一场。
于是他也瞬间抖擞精神，持剑相对。
“你的剑，是我教的。”
“我知道。”
“你什么水平，我比谁的清楚。”
“我知道。”
“那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恩威不说。
他直接一剑刺出。
剑路先缓平，后急下，虚实难辨。
鱼肠剑法第一式。
坠香扇。
李贞娘瞳孔一凝，一剑紧随刺出。
同样先平后下。
同样虚实难辨。
同样坠香扇！
叮！
两剑于下路碰撞一刹，便迅速回转，几乎不分先后，同时上挑。
坠香扇接邀明月！
鱼肠剑法的其中一种连招。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既是酒客月下独酌的浪漫，也是剑客月下起舞的豪放。
李贞娘身段优美，姿容秀丽，自不必多提。
李敢虽是男子，但长相与其姐相类，雌雄莫辨，气质同样出尘。
一时间，两人擎剑共舞，双双朝天揽月，恍如两位仙子下凡，蹁跹如蝶，美不胜收。
宋云溪在一旁观战，原本还想上前劝架，但看到这美妙一幕，瞬间沉醉，竟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明月并未邀尽。
就在两剑堪堪要交击的瞬间，李贞娘手腕轻巧一翻，招式陡变。
这时候，因为尚未化解开对手上挑一剑，不管换什么招式，都有受伤风险。
稳妥选择，还是先退开一步再说。
但李贞娘，不退反进。
剑锋下切，径直撞向对手中路。
不是坠香扇，不是点红桃，更不是邀明月。
就是这么平平无奇，干净利落的一记直剑。
力留三分，既灵又轻，是她一直信奉的用剑宗旨。
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有走活了，才是真“灵”。
眼见李贞娘突然丢掉过去套路，径直切来，李恩威自也不再墨守成规，同样瞬间变招。
你要直来，我便直往！
正好，他有一剑，不是李贞娘教的。
撞铜钟！
剑路一改，李恩威身上气质陡然一变。
仙子散去，猛虎下山。
一个字，撞！
轰！
两剑相向而行，针尖麦芒，剑身尚未接触，裹挟的真元便率先对碰激荡，卷起一股罡风横扫地上落叶，吹得一旁宋云溪差点无法站稳。
也终于将他吹得回过神来。
连忙大喊道：“停手，快停手！”
“李敢没有通敌卖友，我可以作证！”
见两人依旧你来我往，不停交锋，他一咬牙，径直冲下场，以肉身拦在两人中间。
锵！
李贞娘猛然收剑，对拦在中间的宋云溪怒目而视：“你来做什么！”
“我来证明李敢没有通敌！”
宋云溪双脚不停颤抖。
他哪敢直面梁上燕的剑锋，一停下来就开始后怕了。
李贞娘闻言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嗤道：“我弟通没通敌，我还不清楚？”
“还需要你一个外人来作证？”
“啊，这……”宋云溪听得有些发懵，“那你为何打他？”
另一边李恩威有些看不过眼了，掩面叹气道：“我姐在考校我剑法呢，宋师兄你来捣什么乱啊……”
考校剑法？
这尼玛是在考校剑法？
有人考校剑法出手如此凌厉，招招致命，还用上真元的吗……
呃，如果是梁上燕，如果是李敢这小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所以，是我多管闲事了？
宋云溪越想越觉窘迫，目光下意识飘到李贞娘身后的另两个看客，却见田、乔二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摇头失笑不已。
是了，如果真的打起来，那两位肯定会第一时间上前阻拦，用不着等自己一个外人出面。
所以。
“呵呵，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失礼失礼！”
宋云溪僵硬地笑了几声，见无人理会自己，只好默默地走到旁边树下。
今夜，实在太丢人了……
……
被宋云溪这么一打岔，两人也不好继续打下去。
李贞娘收剑，从身上取出一把木梳，一条细绳，走向仍披头散发的李恩威。
后者心领神会，背过身，蹲下。
“你十三岁后，我便再未替你梳头了。”
木梳子缓缓扫过发梢，发出阵阵窸窣碎响。
梳齿点到头皮，不软不硬，力度适中，十分舒服。
“总有长大成人的一日。”
“呵，未成亲未生子，算什么成人？”
“你不也一样？有脸说我？”
“好啊，往外跑了一趟，翅膀硬了不少嘛！”
李贞娘嗔了一声，忽又幽幽叹道：“你好像，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