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介和尚原本就不想说出实情,又看到小和尚那纯净的样子,说道:“佛子有大慈悲,此地诡异,危险,出去不是离开房间,而是离开这里。”
“什么,那我们就走吧。”
小和尚直接说道,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把佛子也叫上。”
老和尚正介呵的一笑:“如果我们走了,那此地那些百姓又该如何呢?”
这一次,小和尚犹豫了,也不知怎么回答。
“好了,休息吧。”
天色渐晚,房间里,一直泡在木桶里的六逆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窗户处,哐的一下,窗户被推开,木桶自主移到了窗前,六逆的脑袋微微倾斜,用眼角观察着下面街道。
此时街道上在太阳落下时,就已经空无一人了,全进了城里的各处屋子里。
是此地的主人来了。
率先从城门进来的是举着灯笼的无面怨灵,无脚无脸,看上去意识都没有,只是被操控的可怜虫,他们分成两列,缓缓前行,接着是四个人类壮汉抬着的轿子,后面还有两个变成人的妖怪。
进了城里,一个轿夫殷勤的拉开轿子帘,一只三趾绿皮手探出,接着轿子晃动,轿子里的妖怪完全挤了出来。
那是一个蟾蜍妖怪,两脚站立,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还戴着帽子,像极了人类里的公卿。
蟾蜍妖怪趾高气昂的仰着头,扫了一遍城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今年的收成也不错啊,大人一定会高兴的。”
“喂,把牌拿出来!”
这句话,蟾蜍妖怪故意说的很是大声,让城里的人都能听到。
后面的人类轿夫高举着一个木盘过来,满脸光荣,来到蟾蜍妖怪面前,双膝跪下,当着桌子,只见木盘上写着盖着一片片的木牌,就等着蟾蜍妖怪将之掀开。
“哈哈,现在我要翻牌了哦!”
随着蟾蜍妖怪这句话说完,城内民屋里有着响动,但又马上静下。
“七十五!”
蟾蜍妖怪并没有因为个人的恶趣味啰嗦太久,很快就公布了答案。
轿后面两个妖怪立刻向着那处民居而去,不一会,就逮着一个农民而来。
蟾蜍妖怪点点头:“这个月的税收还不错。”
也该开始了,不过想来这种程度的妖气,也没什么看头。六逆想到,手一招,房间里饭桌上的酒杯飞到手里,饮完,一抛,扔出窗外,落到了地上。
“什么!”蟾蜍被吓了一跳。
随着酒杯破碎声音一起的还有那声佛号:“贯初咒义。”
金色的符文落在蟾蜍妖怪的身上。
蟾蜍妖怪来不及反应,硬是被打中,绿色的血飙出。
“混蛋。”
蟾蜍妖怪愤怒着,撕碎身上的衣服,整个身体变得老大,凸出的眼睛与已经落在外面的正介和尚对视着。
接着不管不顾的撞了上去。正介刚想躲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套着的念珠运转起来:“na...m...”
透明的光罩与蟾蜍妖撞在了一起,双方僵持着。
楼上,六逆摇了摇头,起身,出了木桶,穿上店家给的木屐,浑身妖力沸腾,身上的水珠化为水汽。
整个人裸着躺在了床上,木偶则放在了枕边。
下面的战斗,他是懒得看的,那种程度的妖气,红叶前几天在那个村子吃的太多了。
躺在床上,不一会,六逆就睡去了,木偶靠坐在墙上,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六逆睡姿,就和往常,面无表情。
屋里是和谐的一幕,主人沉沉的睡去,窗外则是争斗不休。
蟾蜍妖怪肆无忌惮的攻击,正介却是不敢,因为那些农人全都跑了出来,在那四个壮汉的命令下。
这样下去,和尚会死吧。
......
时间这样走动着,等到六逆醒来,已经是黎明的时候了,外面的战斗已经平息。
“嗯?”六逆感到屋外有人。
听见屋里的声音,外面的人站到了屋后,看光影是那个蟾蜍,他的说道:“小蟾蜍求见......”
一颗水珠从屋里弹出,击到了蟾蜍妖怪的嘴里,然后直接破开。蟾蜍妖怪拼命将绿血饮下。
六逆被那声小蟾蜍恶心到,想也没想就拨动木桶里的水攻击过去。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无面怨灵飘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块木牌。
接着,躲在外面的蟾蜍妖怪:“这是我家大人给红叶剑主的,称您可随意享用此地。”
六逆拿起木牌,转动着,两面都无字,接着一手捏碎:“我需要一个画师。”
“画师?”
“嗯——”六逆稍微把声音拖长了一点。
蟾蜍妖怪马上说道:“画师这种职业一般都是人类担任的,我虽然不知道剑主为什么需要画师,但一般的画师想来是无法满足剑主需求的。”
房间里,六逆食指在木偶的脸上滑动,点了点头。普通的画师,确实不行,最好还是一个女画师。
“那就只有去京都了,京都这个地方是人类最繁华的地界,有名的画师大多在那里。”
蟾蜍妖怪躲在外面,还待一说,就见门被推开,六逆拿着木偶出来了。
他站在蟾蜍妖怪面前,盯着他。
蟾蜍妖怪被盯的发毛,小心翼翼的说道:“剑主还有什么吩咐。”
“地图。”
“哦,对对,地图。”蟾蜍妖怪这样说着,心中却是犯难,他哪有什么地图。
就在这时,一只纸千鹤飞了过来,六逆一愣:“这倒是有趣。”
六逆摊开手掌,让纸千鹤落到掌心,纸鹤马上铺开,正是到京都的地图。
而此时,蟾蜍妖怪早已跪倒在地。
是此地真正的主人吗?
六逆想到此地的繁华,与蟾蜍妖怪熟练的手法,看来也是一个大妖怪呢。
收起纸条,六逆并没有问此地主人的名字,这张纸条上附着的妖气,他已经记住了,日后碰见自然知道。
那大概是凌晨的时候吧,一辆牛车在平安京的街道上粼粼而行。
因着地方是贵族居住之地,没有多少人,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车轮碾过青石地面的声音,突然,牛车一个急刹把牛车里正想事情的西岛旬吓了一跳。
西岛旬正八位的士族,官位不高,却以画技闻名,所以略受朝中同僚的欢迎,毕竟其他画师只是平民而已。
“喂,石上发生什么了!”
西岛旬叫了一声,钻了出去,只见赶车人倒在地上,车前站着一个人。白衣如雪,遗世独立,正是六逆。
距离开妖镇过去了一月之久,他在平安京已经居住了好几天,钟意的画师却还未找到,索性今天直接找上了平安京里最负盛名的一个。
不过只是第一眼,六逆就觉得此人水准与其他画师相比不过仿佛。
“你是谁,袭击朝廷官员可是大罪。”西岛旬声厉内荏道。
“听说你画技很好?”
虽然心中已经对此人下了死刑,但还是询问了一句,边说着,同时调动了腰间红叶那大妖怪般的气息。
西岛旬一个颤抖:“被四神守护的平安京,怎么会混进如此厉害的妖怪。”
四神?六逆想起那天来到平安京时,笼罩整个京都的法阵,四神的庇佑吗。
算了。
六逆心中叹了一口气,打算将面前瘫倒在地的西岛旬斩去。也不知在平安京还能这样做几天,毕竟最近画师的集体死亡,很是引人关注,今天他还看到了阴阳寮的阴阳师出动了。
没有使用红叶,仅仅是手指轻轻的划动,拉出一道妖力凝聚的风刃,向着西岛旬的脖颈而去。
就在这时,一张符咒飞射而来,与之一起还有一道灵体。
符咒化作屏障挡在了西岛旬的面前,灵体则朝着六逆而去,那是一只长条形的生物,尖鼻,白色毛皮,是管狐。
六逆一眼看出,这几天在平安京,六逆还是狠狠的恶补了一下这个时代那几大代表人类的力量。武士,忍者,阴阳师,以及居于高天原的神明......
指尖点出,原本要扑上来的管狐,瞬间又萎了下去,指尖点过,周围像是被旋风卷过一样。
看着管狐那胆小的样子,六逆倒觉得书上说的的不错,管狐本就该是这样,虽然是最讨阴阳师喜欢的式神,但靠的是淘气,顽皮之类的,像猫狗一样,其本身一般也就是用来探查的,偶尔可以缠住敌人也不得了了。
没有再管那只躲在角落的管狐,接连三道妖气刃向着四周而去。
刃气毫不犹豫的斩到了石块上。
“喔。”六逆起了一点兴趣,他明明感觉到了生命的气息。
“最平近安京的杀人事件,就是你这个妖怪吗,也不知是从哪个漏洞里钻进来的,就由我贺茂稻来击败好了。”来者身穿阴阳师特有的衣服,指缝夹着一张符纸从管狐所在的地方走出来。
“有趣。”
六逆对这个阴阳师瞒过他的法术,评价了一句,步入黑暗里,一笑,化作了无数黑影。
“嗯!?”贺茂稻一看六逆化作黑影,神情凝重的将符纸举到眉心,心中对妖气的感知放大,过了几秒,他才睁开眼睛,没有。
接着他又走到早已昏睡过去的西岛旬面前,观察起来,见只是昏睡,呼了一口气。
将之抗到牛车上,用符纸发了一道讯息,就向着其他地方去了,今晚一定要捉住那只妖怪,他心中如此想着。
他走后不久,阴影处起伏一下,六逆的身影重新浮现,他看着贺茂稻离开的方向:“这就是阴阳师声势下降的原因啊,对妖怪的强势,面对武士的时候就不好使了。”
他一步一步走西岛旬的面前,西岛旬此时也不知在做什么梦,嘴是笑着的,六逆摇摇头,拉出妖气刃,几十厘米的距离下,妖气刃直接穿透脖颈,顺着木板击到了青石地面上。
转头,几步消失不见。
在他离开不久,就有一批人马赶到,见着西岛旬的尸体,领头的中年男子铁青着脸。
“贺茂稻这小子,这点计谋都不懂吗?”
又见到身后属下那呆愣的样子,大骂道:“还不快收拾,难道要等天亮被人看到吗?”
......
“呼”
此时是正午,在碧树成荫的庭院中,一场宴会正在召开。中间是朝中的左大臣,左右倒是没有按官位坐,而是随意与熟识的人一起。
前面则是舞台,舞姬正在表演,即使面对一众官员,依旧从容不迫,舞步袖法无可指摘,进退展合间更是雍容大雅,十足的名家风范。
左大臣点点头,等舞乐尽了,拍拍手,示意其来到身边坐下。
接下来的节目原本是和歌唱和,但上来了几个仆从对舞台进行了一个整理。
下面的人有的疑惑,有的释然。
不一会,舞台就被重新搭建了起来,是表演木偶戏用的。
疑惑的人,也好像想到了什么,最平近安京来了一个木偶师,不过几天就出了好大名气,听说看过的人,都说那木偶戏有着灵性。
想不到现在竟然都混到了左大臣的宴会上。
这时,舞台上的帘子后出现了一个黑影,是木偶师。
两个木偶掀开帘子走出,不过一晃,帘子又落下了,但那惊鸿一瞥,却让下方的客人们心跳不已。
这个木偶师真是美啊,不论男女,这是第一眼的想法,不仅美,身上的气质仿佛更像是才从天上落下的天人一样。
因着,木偶师的样子,原本不喜欢木偶戏的人,也对这场木偶戏期待了起来。
两个木偶都是男性,都是市面上最精致的木偶,他们穿着武士服,拿起小木刀,身形一动,像极了武士。
武戏?
两个木偶面面相对,手中的刀或举起,或放下。
见到这个姿势,下面的武士眼睛一亮:“大上段对拖刀势。”
虽然只是木偶,但其他人也仿佛被这对决引住了心魂,纷纷屏住呼吸。
也不知是哪位客人,拿出随身的横笛吹奏了起来。
风起,柳树飘,丝竹声中......
大上段起手的木偶,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而去。
磨蹭着脚步,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方。
刀柄向上,刀尖向右侧腰下方斜挂;左手稍商手腰,右手处在右腰的位置;上身半面右转,眼注视前方高举木刀而来的敌人。
“哈——哈!”
两把竹刀没有碰撞,而是停在了各自的要害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