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看车顶,江晨钻出来叫了一声:“那谁……小赵,车里有个行车记录仪,拆下来拿去看看有没录到什么。”
取证的小年轻里有人哎了一声,小赵跑了过来,小心地把行车记录仪取下,然后放进取证袋。
江晨再看了看死者的位置,想了想,再稍比划了下,人往后也退了几步,再走回来,他是在想当时车飞来时,死者所站的位置是哪儿,比划了多次,他找到一个位置站住,然后看了看,离车头有个三十来公分的距离,这距离那当然不会是车主撞到了死者,很可能就如法医所说,车飞来后把人吓得踉跄后退,然后正好撞到了茶几角。
泥马,这还真可能是各种巧合引起的。
江晨抬起头来望向窗外,这窗子正对着了T字马路,窗子玻璃用的是那种双层钢化玻璃,窗子关上,隔音非常的好,强度也很高,当然造价自然也是不菲,所以这么快的车速,飞上来撞到玻璃时,玻璃吸收了大部份的动能,不然这车估计还要飞向后面,撞到房间,不可能像现在还有两条后轮在外面。
眼睛看着外面那条马路,正好有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让过一辆抄近路的小车,然后走到路中,仔细地看着路面,看了一会,他抬走头来,又望向江晨站着的这幢楼,看到江晨在看他,他咧嘴一笑,也没有什么隐藏和不好意思,还是继续望着江晨和那辆普拉多。
江晨有些奇怪,一时也没离开,就看着那年轻人在那马路上走来走去的查看,再一会,他用脚量了下大致的距离站定,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出来,对着江晨这幢楼,江晨看着有些不解,仔细看了下,那年轻人拿出的居然是一个罗盘。
江晨更是奇怪了,其他也没再管,就站在窗前望着那个年轻人的动作。
那年轻人拿着罗盘,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定,深吸一口气后,双手端着罗盘放在脐上胸下的位置,看着罗盘,等罗盘上的水平仪完全水平了,他转动罗盘,稍片刻,他点点头,长呼出一口气,嘴里似是说了些什么,声音较轻,江晨也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听上去的语气又似在跟谁交谈商量。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非常认真,这条路上虽然因为还未完全完工,车不多,但怎么也有车,他就站在路中间,凝神净气,完全没在意边上飞弛而过的车辆。
收了罗盘放回包里,年轻人走到路口,等车过去后,他也走到了这房子的前面,看着他的动作,江晨的好奇心再遏制不住,他打开窗子探头望下去,却只看到那年轻人的脚尖,看不到人,他有些着急,关上窗回来,见到那些年轻警察正想询问他,他急忙喊道:“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取证。”
他急步几下就走出了房子,正好见到那年轻人站在房子的下面抬着头向上看着,一边向上看,一边不断地移动自己的脚步,似在找什么位置,移动了几下,他摇摇头,嘴里说了几句话,江晨这时听得清楚了,那年轻人说的是:“忘带一个吊锤了,这找不到位置啊。”
江晨走上前去,手轻轻一拉那年轻人:“哎、哎,我说,你在这儿干嘛?”
那年轻人斜眼看了他一下,江晨穿的是便装,没穿警服,年轻人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想了想,也没隐瞒他:“我在量方位呢,只是有些麻烦,要找这房子的滴水位置,需要垂直,可惜我忘带吊锤来了。”
江晨这时更是莫明其妙了,手挠着头发,也学着他的样望向天空,不过他哪知道什么叫滴水,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问道:“看滴水,什么叫滴水?看它干嘛啊?”
那年轻人奇怪地看了一眼江晨,嘴撇了撇:“这是风水的名词,就是房子最外垂立面垂直的位置,嗯,顾名思义,就是这雨水顺着这房子最外滴下水的垂直位置。这滴水在风水里非常重要,你看这些路啊,或者是看水局,都要用上,不然你怎么知道来路去水?”
虽然说得拗口,江晨还是明白了,其实就是房子的投影垂直点,这真的是要看天了再看脚下才行,但这样当然不可能准确,像那年轻人说的,只有从上垂个吊锤下来,才能找到准确位置,只是江晨有些搞不明白,就算你有吊锤,谁又会让你进去从上往下吊?
看到这年轻人说得非常的自然,而且觉得在找这滴水是理所当然的事,江晨鬼使神差地说道:“我可以帮你,咱找根线来,拴上一个重物,从二楼刚才我站那窗子的位置放下来,不就行了?”
那年轻人眼睛一亮:“刚才我在外面看到了,有警察进入,估计这里面现在都是警察,你怎么进去啊?”
江晨莫明其妙:“我当然能进去,我刚才就从里面出来的。”
那年轻人呸地一声,打了下自己的脸:“瞧你这笨的!”
年轻人又嘿嘿一笑:“那行,既然你能进去,那就像刚才你说的,拿根绳拴个重物垂下来就行了……操,我都忘了我带得有绳。”他伸手进背包里,拿出一卷的红线出来递给江晨,江晨拿过来一看,是那种绵线,比一般的缝衣服的棉线稍粗些,这一卷只怕有几百米,一时没重物,江晨左右看了看,找了块碎玻璃拴上,试了试玻璃不会掉下来,他咧嘴一笑:“这就行了,你在这儿等着,我上去,你跟我说我调整。”
年轻人点头应了,一会江晨从窗子探头出来,慢慢放下了红绳,下面那年轻人喊道:“你把绳顺着墙面慢慢放下来就行,这房子上面没檐,墙立面就是滴水,你贴着放下来落地上即可。”
江晨听着他说话,按他说的,慢慢贴着墙放下红绳,放的速度稍快了些,红绳有些晃动,下面那年轻人望了眼他,哼了声:“上面的,多大人了,稳着点。”
江晨听得一愣,只觉得肝都有些被气堵上了,他自己今年三十六,那年轻人顶天三十岁,居然用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跟他说,他差点没背过气,想伸手指指他骂两句,一只手却拿着那红绳,另外一只手要掌着平衡,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说道:“好好,我知道了,我稳着。”
慢慢把碎玻璃放到了地上,年轻人又嚷道:“你往上稍稍拉一点,对,不要太重,刚好让绳拉直了就行,哎哎哎,你打了鸡血还是吃多了士力架啊?用这么大的力?慢慢再放下来……嗯,就这了,别动。”
等线完全拉笔直,线也完全贴到了墙上,碎玻璃也不再晃动,那年轻人把地上清理了一下,在线和玻璃的结合点处打了个记号,然后抬起头来说道:“好了,你拉起来,换个窗子,再垂下来。”
江晨一边把绳拉起来一边问道:“怎么还要再找一次滴水?”
那年轻翻了个白眼:“我要找一条直线!这条直线要穿过房子的滴水。小学老师不就教过我们,两点才能连成一条直线?我只有一个点怎么连直线?”
这句话说得算是比较正常,没有顶到江晨的心肝肺,但也让江晨听得眉头大皱。虽是如此,他还是收起了红绳,换了扇窗子,又重新垂下了红绳,这次他有了经验,没让那年轻人嘴上有说话的机会。
那年轻人抬头望了眼他,想嘟咙几句,好像江晨又没做错什么,他心里忍了忍,嘴上却没忍住:“你这人,学得挺快的啊,是个人才。”
江晨也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这行了吧?”
那年轻人点点头:“你着什么急嘛……我先找好点……行了行了,你下来吧!”
江晨和那年轻人的互动,自然引起了其他警察的好奇,他们本来手里还有活的,后面听两人对话有些欢乐,反正这取证的工作也没多少可做的了,都忍不住从窗子口探出头来,看江晨他们在干嘛更好玩,占不到窗口的,就把脸紧紧贴在玻璃上,看这是在干啥事。
江晨收回红绳,回头来一看,一帮警察全在往下看。这可不得了,好多行人见到这么多警察都往下看,都转头看这些警察在看啥,开车的见行人转头在看警察,他们也跟着转头向着大家看的地方看,本来二楼钻了一辆车就够让人惊奇的了,结果这么多人又同时看向一个方向,只听咣当声不断,然后又听到“卧槽”“卧槽”的声音,江晨不知为何,再伸头往下望去,结果却是好多车因只顾看大家看的,不及避让追尾了。
江晨摇摇头,这人的好奇心真是……
再回头看,自己的手下也正好奇地看着下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嘴里也跟着“卧槽,这又撞了。”他不由哼了一声:“你们都没事干看热闹了?”
一众警察一轰而散,没人再看下去,警察们一散,其他人也不知道警察在看什么,也陆续散了,就剩下几辆追尾撞了的车和那些叽歪着的司机。
那年轻人站在房前看着公路上鸡飞狗跳,嘴里不住说着:“哦哟,这普桑撞人家大奔的大屁股,这要赔大发喽……哎哎,你撞的不对啊,边上那玛莎拉蒂不撞,你撞那辆QQ干嘛嘛?以后你跟人吹牛,说你撞了玛莎拉蒂,听着名声都要比QQ好嘛是不?还有那谁……你撞什么电瓶车,你死定了!要是我骑车的时候你敢撞到我,我不告到你破产我不信……”
江晨走下来时,他还在那儿看着乐不可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江晨气不打一处来,他很想一巴掌打到他头上骂道: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