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外的官道上,一匹黑色的骏马载着一位身穿白色夹袄,肩披斗笠的姑娘。
她的黑发如瀑布般随风飘扬在半空中,因为脸上带着白色丝巾的缘故,所以看不清模样,但是从她的衣着打扮和骑的那匹骏马,便可以看出她的家世不一般,说不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出来游玩。
照道理来说,渝州地处边陲之地,任何人进城都应当严查,不过现在正是严冬腊月,一众将士被冻的七荤八素,连动都不想动,就更别提盘查了,再加上来人就是个小姑娘,难道她还能是敌国的细作不成?
正是因为有这些想法,所以当这位姑娘策马入城时,一众将士就自动变成了瞎子,目不斜视地任由骑马的姑娘入城。
直到姑娘入城之后,一名将领模样的人才恋恋不舍地咂摸了一下嘴,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摇头有些羡慕道:“真他娘得劲的身段啊,也不知是城中哪位大人的家眷…”
姑娘进城后便下了马,洁白无瑕的素手牵着缰绳,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透露出几分吃惊。
从进城到现在,她就一直四处张望着,城内已拓宽的大道上人来人往,周边商铺更是多如牛毛,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其中还夹杂着百姓与商贩的讨价还价。
这就是典型的升斗小民生活画面,和那些繁华的大城市自然没得比,但是对比从前的渝州,却要好上太多了。
姑娘停住了脚步,怔怔望着一幅幅画面,不知不觉间,眼眶便湿润了。
“这还是以前那个渝州吗…”
当初萧煜曾经答应过练霓裳,会让她看到一个崭新的渝州。
不过严格来说,现在这些还并未达到萧煜的要求,只能说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渝州百姓恢复了对朝廷的信任,这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因为他所有的计划,都必须得基于这第一步。
城中多了许多建筑,新上任的刺史尹俞对治理城池很有经验,他将城中大致分为几个区域,比如商用区,住宅区,官府用地区,每个区域分开管理,互不干涉。
当然,尹俞当初来渝州时,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当初他初来乍到时,朝廷在渝州百姓心中的信用已经完全破产了,哪怕在萧煜的极力挽救之下,百姓心中对朝廷还是有着深深的隔阂。
所以尹俞上任第一天,并没有立刻大刀阔斧的对渝州进行改革,而是开始恢复人心。
渝州百姓属于南蛮人,当初尹俞曾任普州刺史,也属于剑南道,而尹俞是陇佑人,到这剑南道任职,可以说是发配边疆了。
不过尹俞从未抱怨过,或许刚来剑南道时,由于和陇佑差距太大,他有些水土不服,但是经过十几年的磨练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刚经历大战的渝州很破败,特别是刺史府,更是被拆的只剩下个框架,人住在里面还得担心会不会被突然掉下来的房梁柱给砸死。
房子这些由朝廷负责修建,但是修建也得有个过程,像材料那些,渝州自然是没有的,只能从其他地方运过来。
而在修房子的过程中,尹俞就让人在旁边搭建了个棚子,用来临时办公。
不知是不是渝州的百姓闲着无聊,棚子搭刚搭好,尹俞美滋滋的搬着东西准备开始办公,结果却发现满地只剩下乱七八糟的木材,棚子居然被人给拆了。
尹俞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这才咬咬牙,让人再搭一个。
结果第二天,棚子再次被人给拆了,反反复复四次之后,尹俞着实有些无奈,只好找了个废弃的屋子,稍微打理一下,开始办公。
本来渝州百姓认为,这个狗官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想办法报复他们。
可没想到,尹俞开始办公之后,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帮助渝州翻修房屋不说,还开始拓宽街道和兴修水利。
渝州百姓虽然食古不化,但正是因为这种一根筋,也让他们想事情比较简单。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虽然笨,但是笨的很善良,就是蠢萌蠢萌的。
他们心眼不多,所以谁对他们好,他们都铭记在心,而尹俞,就这样赢得了百姓的尊敬。
这下子,城中几个宿老找到尹俞,告诉他百姓不会再拆他的房子,并且还会帮助他整修刺史府…当然,工钱还是得照给,百姓虽然质朴,但并不傻,他们还得养家糊口,哪能做义务劳动?
在全城百姓的积极努力之下,渝州,就这样从根本上产生了变化…
嘀嗒…
一片片堆积在练霓裳肩上斗笠的雪花融化成水,滴落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将她拉回了神。
抿了抿嘴,练霓裳牵着马,独自一人漫步在渝州城内新铺的青石大街上,四周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似乎完全没影响到她,此刻的她,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以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
不管这些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此刻他们脸上都带着真心的笑容,练霓裳年纪不大,但是阅历丰富,自然分得清这些人是真心的。
简单的笑容,简单的幸福,在这偏远之地,却难得可贵。
走到一个酒肆门口,练霓裳停下脚步,藏在面巾底下的俏脸终于浮出了笑意,那也是简单的,纯粹的…只可惜,不会有人看到。
“姑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一个店小二连忙跑过来。
练霓裳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他,“好好喂一下马,另外来一股好酒,两碟下酒菜。”
店小二一听好好的姑娘居然开口就要酒,顿时愣了一下,不过开门做生意,从来都是听吩咐办事,所以店小二接过缰绳,仰起头喊道:“好酒一壶,小菜两碟。”
接着又笑眯眯的对练霓裳道:“姑娘,您请入座,小人这就去喂马。”
说罢,他便牵着马离开了。
练霓裳抬眼在四周扫了扫,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靠街道的一个桌子上,没有任何犹豫,她便迈步走了过去。
一位单身且身姿妙曼的姑娘走进酒肆,无疑是很吸引眼球的,练霓裳刚坐下,便有无数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其中有惊艳,有倾慕,也有赤裸裸的占有。
对于这些目光,练霓裳早就习以为常,眼睛长在别人脸上,她就算再霸道,也做不出那种别人看一眼就大开杀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