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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已,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而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李万玉留在我身上的血脉。有了这个血脉李万玉在我心里就永远活着。后来我受够了天下女人所有受过的罪。有难时,我就到这里哭一通。我不去哭我的亲爹,我却常常来这里哭。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里面埋的人是我丈夫的同党。有他们在我身边,就像李万玉在我身边一样。就这样,我一个人带个孩子,生生死死地挺了过来。”

王子亭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听,听着听着精神就有些恍忽,脸色就变化无常起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坟上。他放开性哭了起来,好像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

章红玉反而不哭了。她脸带怪异地笑,说:“这就对了,其实,今天最该哭的就是你。我想,此时此刻,你流的是忏悔的泪,愧疚的泪,耻辱的泪。我说的对吧?一个丧尽天良的人,还能流什么样的眼泪?”

王子亭一个大男人家哭得跟什么似的,没有听清章红玉的那句话。章红玉又重复了一遍。他听清了,哭声戛然而止。

章红玉一字一句地说:“这些眼泪是发自你内心,从你的眼睛中流出,在你这张脸上流淌。这张脸是你的脸吗?眼泪在这张新脸上划过,翻起的却是旧事,有辛酸的,也有快乐的。可这一切一切,王子亭,你还有脸再提起吗?”

“你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明白。你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病了?全是无稽之谈,全是无稽之谈!”王子亭恢复了常态,愤然离去。

章红玉没有动,依然面对坟头说着自己的话。王子亭来到旁边的一个水塘。这是早年章红玉和李万玉打过水仗的水塘。

王子亭蹲在塘边,望着水面出神。波动的水纹中映照出了他那张流满泪水的脸,它是变形的,是扭曲的,是他这个时期最不想看到的。他又啪啪打了自己的耳光。每次打了自己的耳光,心里就会亮堂一阵。他洗了一把脸,泪水却又流出来,再洗,再流。

天上掉下了雨点,抬头一看,是章红玉正用水撩他。他没理她,她则进一步攻击他,却不小心滑进了塘里,又抓了一把紫泥打他。

他爆了,他怒了。他冲进水里和她打起了水仗。俩人一阵激战,都筋疲力尽了,站在水里直喘息。他看着她的眼睛,眼前水雾泛起,心头也泛起朦胧的拱动。他一下把她搂在了怀里,她双手也圈住了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了他的跨部。

她重演了过去那一幕。她说:“这等儿戏好玩吧?你不感到陌生吧?!”

一阵沉默,俩人又都无话,走了。

abc3 爱得深,恨得深

最近,章红玉心里不断掀起波澜,那种莫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从顺泽城回来后,她去找了罗丽娅。俩人的心又相通了一次。

罗丽娅说:“红玉,你看,我俩下一步怎么着?”

章红玉坦诚无比,说:“这几年我的感觉是对的。尽管我从内心深处多次否定自己的这种感觉,不愿承认和看到这个现实,可事情还是生了。李万玉他真的回来找了我。王子亭就是张全荣,就是李万玉。”

罗丽娅依然平静如水。

章红玉接着说:“尽管残酷和痛苦一直折磨着我,但李万玉对我的这份感情还是称得上千古绝唱的。我为他的情而感动,但更为他的不仁而愤恨。这么多年,我对那个叛徒的恨已经扎到骨子里和灵魂中去了。两者斗争一番后,我下定了决心,用尽千方百计也必须把那个人揪出来。”

罗丽娅摆摆手:“你这是爱得深也就恨得深。在这样的心境下,你总有那种感觉,是符合你目前心理状态的,也可能是准确无误的,但是,你的感觉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光凭李一叶的回忆也是没有法律效力的。我们必须搞到真凭实据。我们不挖出他来行不行?恐怕不行,我说服不了我自己,恐怕你的魂灵也不会答应,那些地下的烈士们也不会答应。如果烈士地下有灵,见我们不继续作为,他们会找我们算帐的。所以说,我们必须做下去。”

“怎么做?你说!”章红玉一副附耳听命的神。

罗丽娅说:“既然县档案馆能找到资料,那么省城档案馆也可能有记载此案的资料。县档案馆资料不全,我们就去省档案馆。我们去查,坚决去查。怎么去?你丈夫不是公安局长吗,你会想出办法来的。”

又过了两天,章红玉找到罗丽娅说她没有想出能进省城档案馆的办法。罗丽娅没有为难之色:“你不是做过地下党吗?!这能难得住你呀。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这一天,章红玉写了个证明信,证明她家儿子李双玉出生在顺泽城而不是熊林,说是回顺泽办点事需要这么个证明信。

她进了公安局办公室,让人家帮忙在这个信上盖个公安局的公章。办事员一看是王副局长的夫人要盖个章,证明的又是人人皆知的事,就毫不犹豫地拿出公章要盖。

正在这时,一个老毛子女人大喊大叫地要冲进办公室,喊着要找王子亭局长讨个说法。她冲劲很大,一个男公安竟然拉不住她。那盖章的公安也赶忙上去帮着往外推她。

那公安再转身过来时,章红玉说:“不好意思,我自己盖上了。”送上去给那公安看。那公安看后,说:“好好好,以后有什么事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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