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润一把拉住了要上前的江烟。
放声吹起了口袋里的哨子:“主任来了!”
作为教导主任的李主任,惩戒学生从来不心慈手软,无论你家里是什么身份。
学生们都怂他。
听到这熟悉的哨子声,马上开始四处逃窜。
唯独一人站立在那里不动弹,而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校服,轻轻的拍打后,搭在肩上,转过头。
巷子的尽头,站着一对衣着光鲜的少爷小姐。
他们连鞋子就洁净到一尘不染,跟乡下自幼踩泥坑的他,是天壤之别。
“站住!”
在沈寒初要朝巷子另一头走开的时候,江烟叫住他。
大小姐漂亮的脸蛋上带着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救了你,你惹了事一句话不说就要走?”
沈寒初蹲下脚步,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很认真的跟她说:“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既然是他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被人多此一举的管了,在此刻少年的心中,是不需要道谢的。
冠冕堂皇的感谢,他现在还没有学会。
江烟皱眉,“你说我多管闲事?”
沈寒初:“我没有说。”
江烟冷嗤一声:“我是多管闲事了,你就算是被打残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爸爸让她照看他,她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大小姐转身走了,校服裙摆蹭过他垂下来的手背,只是一瞬,如同春日垂柳拂过面颊。
“对不起。”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他蓦然低声说了句。
话出口,沈寒初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在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事情的情况下。
江烟脚步顿了下。
“小烟,沈同学刚刚转过来,难免会有些不适应,男生之间发生矛盾也是常事,走吧,你的书包还在班里。”晏之润温和的劝她。
两人离开时,晏之润回头看了眼站在长长巷子里的少年,孤僻、野性,透着乡野里生长出来的野蛮气息。
这样的男生,就算是放在江烟身边,精致的小公主,也是不会喜欢的。
玫瑰长在温室里,那里才是最适合她的温度。
——
放学后,江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晏之润去了画展。
司机来接人的时候,车上就只坐着一个沈寒初。
“王叔,回去的路我记住了,以后,我自己回去就行。”沈寒初说道。
车接车送这种待遇,沈寒初觉得跟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最主要……
这不是他熟知的生活方式。
王叔笑了笑,“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的任务是接送小姐上下学,只是顺道接你,小孩子不要想太多。”
沈寒初顿了顿:“我熟悉了学校以后,想在图书馆多学一会儿再走,时间上可能跟大小姐合不上。”
王叔想了想:“……那这事儿,我先问问江董的意思。”
沈寒初:“谢谢王叔。”
车窗外,车流、人流,不息。
走在街上的人,没有沈寒初印象之中光膀子穿着大裤衩的壮汉,也没有打着蒲扇拿着根黄瓜端着个碗找个墙角阴凉就能解决一顿饭的妇女。
这里,人人都用整洁的衣物,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武装。
不远处的CBD方向,陆陆续续走出来西装革履的男女,步履或轻快或沉重,那里是,四方城的金融中心。
沈寒初打量着这座城市,它很大很繁华,而他是突然闯进来的外来户。
但将来,他希望这里,这座城,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不做过客。
十年,或者还能再短一点。
因为堵车,司机绕行,当画展的广告牌在沈寒初的视野里一闪而过时,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
正好车子在等红绿灯,王叔看到了他的举动,“你也喜欢画展?”
沈寒初看着那以黑背色调为主的展示画,说实在他看不出什么。
很好看。
但这世界上好看的东西很多,他也根本看不出来这些名画家的画作同艺术生的练笔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甚至完全不懂,为什么一张纸上随随便便的来上几个线条,就能有天价。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一个漫天要价的无赖和一群有钱傻子的闹剧。
也许是他没钱,不懂这样的荒谬。
“我……看不懂。”沈寒初淡声说。
只是,江烟和那个少爷去看了这场画展。
王叔笑声:“我也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文艺的东西,但是小姐很喜欢,小姐从小就聪明,琴棋书画都会。”
——
江烟很晚回来,晏之润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江父江母去临市参加个拍卖会,顺便玩两天,要下周才回来。
沈寒初拿着浇水的花洒学着园丁的模样,护理这片花海,院子外驶来的轿车停在路边。
路灯下,晏之润将一幅包裹着的画送给了江烟。
“……你什么时候买下来的?”江烟诧异的问他。
晏之润:“在你去洗手间的时候。”
这幅画她看了很久。
“新锐设计师的画,将来的升值空间很大,现在买很划算。”他笑着说。
沈寒初静静的看着高高围栏外的两人。
他听王叔说,画展上的画,至少都是五位数左右的。
“咔。”
“咔。”
少年垂下眼眸,裁剪着花枝的多出来的分叉。
江烟进来时,佣人正笑着称赞沈寒初做事利落,学什么都快,今天有他帮忙,省了很多功夫。
沈寒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我应该做的。”
他穿着带来的洗的发白的T恤,这是江烟第一次知道,原来蓝色的衣服还能洗成白色。
她很不喜欢任何人身上汗津津时的模样,所以她皱眉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当沈寒初经过他身边时,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少年因为她的这一举动,身体僵硬了一下。
如同昨天他刚来时的躲避,像极了嫌恶。
他洗过澡了。
昨晚不知道他们城里是怎么洗澡的,就站在盥洗盆前,用毛巾洗了好几遍。
今天早晨也洗过。
江烟看着同手同脚走过去的少年,愣了下,真是神奇,这样走路也能不摔倒。
“哎,沈寒初。”她喊了一声。
少年停下脚步,江烟走过去,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原本是想要看他同手同脚不摔倒的秘密,结果发现,他出了不少汗,身上的味道却很是清爽。
他身上的味道……
江烟脸色一变,跑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