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岚的婚姻大事走上正轨,开始相看真正的画像后,许明珠在府上呆的无聊,又不想被宁国公逼婚,便带着崖溪风四处瞎逛,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就停下来。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许明珠在热闹的东街上遇到了徐选,徐选正好买完东西,准备去庄子上看看徐夫人和徐毅,毕竟不久之后她就要离开了,总该给家人多一点时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许明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很高兴见到徐选,徐选却莫名的从这份笑意里品出了几分苦涩,一时间,心绪纷杂错乱。
“阿选这是要去哪?”许明珠率先走到徐选面前,皓齿微露,笑着问道。
“给娘买了些东西,准备去庄子上看看她和弟弟。”徐选压抑着心底的纷乱,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平静却又低沉。许明珠微微一笑,轻声道:“说起来,我还没好好的见过你弟弟呢,择日不如撞日,你若不嫌弃,便带我一块去吧!”
徐选有些意外,似乎被许明珠这突如其来的请求给弄懵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又听许明珠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细声说道:“难道阿选不欢迎我?我好歹也为咱俩的弟弟寻了九紫灵芝草等珍贵药材,这见面礼给得足足的,不至于连个面都不能见吧?”徐选张嘴欲言,但看许明珠眼底的期盼和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终是心软,点头应下了,罢了,不过是见一面,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什么叫咱俩的弟弟?”徐选眉头微皱,满脸不赞同的看着许明珠,许明珠却是一笑,左手勾着徐选的脖子,“当然是咱俩的弟弟啊,咱俩谁跟谁?”
徐选沉默了,看着许明珠自然而亲切的态度,好像他们之间什么误会都没有,什么隔阂都没有的样子,心里莫名的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扔不掉化不了。
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那般轻松自在的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你能够在说出那样的话后,仍以兄弟之礼待我?为什么在我痛苦挣扎的时候,你竟一无所知,还可以这般微笑,这般坦然的说见我的家人?”
这个声音很陌生,但徐选知道,这是另一个她的心声,哪怕她再怎么不承认,再怎么不相信,也不得不直面内心的诉求,关于自小就被充作男儿养大的这件事,她心里是有怨的,如何能不怨呢?若不是这一开始就被倒转错置的身份,她何至于被动的走上一条和原本的人生截然相反的道路?就算这条路到最后是她选择坚持下去的,更乐在其中,却依然不服,不服这不公的命运,不服这可恶的世道。
是的,她不服,她不服,她不服!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沈家女将那样快意人生,上马杀敌,下马畅谈,敢爱敢恨?不但不能在战场上自如的挥洒自己的热情,就连动心之人在身边,也无法完全掌握自己的心,患得患失,矫情得令人可笑!
徐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带着许明珠到了庄子上,徐夫人知道她们要来,便叫下人备好茶水点心,早就该正式的向许明珠道谢,谢她赠药之恩,寻药之德,再诚恳的道歉,毕竟她的手是为徐选而伤,且直到现在都没能查出真凶,徐家有愧于她啊。因着种种心思,许明珠给徐夫人行礼后,徐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让她坐下了,难得话多的和她聊了起来,又是让人上好茶,又是给她剥果皮,细致周到得不行。徐选完全被徐夫人遗忘了,就像地里的小白菜,风吹雨打都无人心疼。
徐夫人如此态度,让许明珠有些受宠若惊,暗想这徐夫人莫不是因照顾病儿的时间长了,连带着脑子也病了?徐选则是哭笑不得的看着徐夫人,看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许明珠才是徐夫人的孩子呢。崖溪风和一干下人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即便不能亲眼目睹,也能想象出许明珠被徐夫人问长问短时的窘样。
“夫人,小少爷醒了,听说李公子到访,高兴地不得了,要出来一见呢。”徐夫人的心腹嬷嬷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让徐夫人眉目更舒缓了几分,但考虑到徐毅的身体情况,便也失礼了几分,带着许明珠和徐选去见徐毅。许明珠无所谓这些小节,只说徐毅是徐选的弟弟,也便是她的弟弟,兄弟间不必讲究。
就这样,许明珠见到了徐家这个被“养在深闺”,轻易见不得人的徐毅,终于有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这个被徐家人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病猫子的模样。只一眼,许明珠便信了传言,传言说徐毅身体病弱,能活到现在完全是靠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若有个闪失,立即会被牛头马面勾走,救都救不回来。
旁人形容身子柔弱,都爱说什么“风一吹就倒”,许明珠是不屑这种说法的,但看着徐毅眉间的死气,形销骨立,哪怕微笑都要花费他许多力气的样子,她想,风一吹就倒说的便是他了,呃,说不得是风一吹人就死。心底想得多,面上却始终挂着笑意的许明珠的模样也被徐毅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承认这确实是个俊儿郎。
“好了,你们年轻人自个说话,玩乐吧,我去让厨房准备一些膳食,阿齐难得来一次,怎么都要用了饭再走。”徐夫人怕自己杵在这里会让这些少年人不方便,便带着嬷嬷丫鬟走了。许明珠往旁边退了一步,免得碍了道,却在看到徐夫人的心腹嬷嬷的走姿时,多看了一眼,却又很快收回视线。徐选正坐在床边看徐毅的脸色,没注意到这一茬,唯有守在门外的崖溪风注意到了这个心腹嬷嬷。
“还未谢过阿齐哥哥的恩德,若哥哥不嫌晚,小弟便在这里谢过哥哥了。”徐毅艰难的说出一句话,话末咳嗽了一声,让徐选有些担忧,立马给他塞了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