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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铣摆了摆手,道:“王兄稍安勿躁,请听我说完。此事其实是大有可为的。”
“先皇时期,对外的大规模战事其实不少,平定尉迟,灭南陈和破突厥这三场大规模的战争都让许多胡将升官发财,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搏取了爵位,可以荫及子孙,这个远比几十上百万钱的封赏效果来得更好。”
“可是杨广现在摆出了一副不重视胡将的态度。现在四海平定,除非对外大规模地用兵,不然胡将们没有升官晋爵的门路,必定心怀不满。大兴城里的胡将们如果不打仗,也没有赏赐,就算是带兵操练,也远远不如那些文官们在和平年代贪污**来钱快,所以很快就会体现出文武两班巨大的差距出来。”
“如果在这个时候,王兄能有意识地公开把一些产业上交给杨广,再上书请求他能把这些产业转而赏赐给没仗打的胡人将领们,以安抚其心,这样既洗清了自己,又能让胡人将领们心怀感激,以后关系自然能拉近许多。”
王世充以前从没有想到过这个计策,乍听时稍稍一愣,很快又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开口道:“可若是皇上不愿意把这些产业转赠给胡人将领们呢?”
萧铣哈哈一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杨广贪婪的个性,他肯定不会转赐给胡将们的。但是王兄已经公开上书了。这就不怕了。如果杨广把这些产业自己吞了,那些胡将们只会更恨杨广。”
王世充心中一动,这个想法确实很新颖,而且以自己对杨广的了解,他确实会这样做。
魏征开口道:“你的那位姑母又能在这方面做些什么?劝皇上把到手的产业送人?”
萧铣笑道:“姑母会察颜观色,顺势而为的,杨广这个人很有主见,你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办。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顺着推一下,但绝不要试图主动去影响他。”
萧铣顿了顿,继续道:“其实象越国公杨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在这方面犯了些忌讳,很多时候他都是试图直接去向先皇拿出自己认为合适的一套方案,而不是看着先皇的意思办,这一切也都被杨广看在眼里,自然会有所忌惮。”
“苏威这方面就做得很好,他永远是在体察和逢迎上意,所以这个人即使在杨广这一朝。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以继续保住他的官位。”
王世充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那个老滑头,不提也罢。”
萧铣摆了摆手,道:“他是老滑头,但是他能存活下去,爬到更高的位置,而且这个人本身也有才,不是无能之辈。不过我想提醒一下王兄,此人对王兄一直心怀不满,这么多年王兄的官职不高,没有对他构成过威胁,可以后如果王兄真的想要往上动一动的话,势必会被这苏威疯狂打压。”
王世充微微一笑,道:“哦,看来你对苏威很了解嘛!”
萧铣笑道:“我告诉王兄一件事,你就知道了,尚书右丞李纲,同时弹劾过杨素和苏威,这次随着刘方的大军去南征林邑,一路之上被那刘方百般刁难,几乎寻死,这应该是王兄的手笔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越国公应该没有想过要害李纲,更没有向刘方下过这种令,他只是希望那李纲能经历一下战阵之事,不要那么书呆子气。”
萧铣沉默不语,仔细地看了看王世充,似乎是要从他的表情上看出对方是否说谎,良久,才一声叹息:“如果王兄所言非虚的话,倒是和外界对杨素的理解不太一样。”
王世充面不改色,继续道:“越国公只是好胜了一些,高傲了一些,并不是你所想象那种睚眦必报的人。”
萧铣自嘲式地笑了笑:“哪里哪里!我信王兄的说辞,如果不是越国公下的令,那想必就是苏威在搞鬼,不然刘方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折腾那李纲。”
王世充点了点头,道:“现在刘方大胜而还,也没必要再为难那李纲了吧。”
萧铣摇了摇头,道:“王兄把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苏威没整死李纲,还会让他继续回来和自己为敌吗?想想也不可能的事。”
王世充心中一动,“哦”了一声,道:“现在又如何了?”
萧铣道:“刘方的大军占了林邑国都后,开始水土不服,疫病流行,不到十天的时间,就倒下了三成左右的士卒,连刘方本人也染上了疫病,不得不下令毁掉林邑国都,然后撤军而还,刘方本人也在撤军路上重病不起,一命呜呼。”
这一消息对王世充来说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他脱口道:“怎么会这样?刘方死了?”
萧铣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消息千真万确,真是天妒英材,刘方在建立了不亚于东汉伏波将军马援的不世功绩后,居然就这么没了。越国公想必也是失望万分吧,毕竟这刘方是他亲自举荐的。”
王世充想到临行前还和裴世矩讨论了半天有关刘方的事,准备对此人以后多下功夫,引为援手呢,结果这下子啥也不用再说了。于是王世充的神色也变得黯然起来,半晌,才叹道:“那李纲结果又如何?”
萧铣道:“据昨天刚从大兴传回来的消息,那李纲跟随大军回国后,因为身体不适,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多少也染上了疫病,也可能是他想离这些得了疫病的军士们远点,于是他暂时离开大军,找了个地方调养。而苏威听说这事后,马上上表弹劾李纳擅离职守。要杨广治他的罪。”
王世充急忙问道:“皇上治了他的罪吗?”王世充一直认为李纲是忠义之士。虽然很可能以后会与自己的立场对立。但也并不希望他就这样给苏威害死。
萧铣微微一愣,道:“苏威除掉李纲,对王兄是有益无害之事,王兄怎么好象一点都不高兴呢?”
王世充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隐藏自己心中所想,让这萧铣有些怀疑,萧铣是认定了自己乃是和他们一样野心勃勃心怀不轨之徒,这才会想办法结交,如果自己表现出过多的正义感。也许此人就会让萧皇后马上劝说杨广向自己家下手。
于是王世充“嘿嘿”一笑,尽量摆出一副邪气十足的表情,道:“苏威这一路上指使刘方把他害得太狠,刚才我只是着急想知道最后的结果罢了。”
萧铣笑了笑,道:“原来如此。皇上没有杀他,而是下旨削除他的官职,贬为平民,新皇刚刚登基,想要在民众面前留下一个仁厚的好印象,所以李纲也算是捡了条命。不过他现在已经被贬官为民。不在朝堂之上,以后也威胁不到王兄了。王兄尽可以放心。不过从此事上看,王兄应该能看清苏威的为人了吧。”
王世充的心突然向下一沉,额头上渗出了几颗汗珠,苏威对付一个只是弹劾过他的李纲就如此斩尽杀绝,那么一旦将来有可能自己对苏威构成威胁,以他这种险恶的心性,还不把自己向死里整?他越想越有些担心,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萧铣看到王世充这样,心中暗喜,道:“王兄稍安勿躁,苏威的话是远远比不上我姑母的,到时候就算苏威和宇文述一起天天中伤王兄,姑母也一定会设法从中周旋。”
王世充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正在一旁出神思考的魏征,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那按你说的那三条办,是不是我王世充就真的可以平安无事了?”
萧铣微笑着摇了摇头,道:“王兄,你把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杨广那人非常记仇,迟早会对你下手。做到那三条,只会延缓你们家的灾难,但以后早晚有一天,他还是会对你除之而后快。”
王世充冷笑道:“那说来说去,皇上还是放不过我们,你的姑母也没办法阻止,按你说的那三条办,也只能延缓,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萧铣笑道:“王兄,玄机就在这里面了。刚才我们谈到对时政的看法,杨广的抑武扬文只是一方面,但杨广这个人虚荣心强,好大喜功,一旦国内稳定,他肯定也想去发动对外战争,以便能让自己的谥号以上加上一个武字。”
“所以你们王家暂时的不得势没有关系,只要有了时间,就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拖到杨广东征西讨,弄得国内民怨沸腾的时候,到时候王兄再出头振臂一呼,打着诛除暴君的旗号,加上你王兄的英雄无敌,还怕不能成大事吗?”
王世充心里感到好笑,这人明明是指望着让别人为自己火中取栗,却又能面不改色地说得这么义正辞严,实在是让人恶心。
但王世充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任何异常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苦笑道:“萧先生恐怕是过高地估计了我王世充的实力了,如果按你所说的那三条,我们王家闭门谢客,放弃权势,交出兵权,甚至转让产业,就算真到了你说的那一天,我们又能做什么?一个离开政治中心数年甚至数十年的过气家族,谁还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