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房彦谦在长葛的那几年,以身作则,把长葛治理得井井有条,即使是被他查出过失,加以处罚的吏员,也都对房彦谦心服口服,百姓们更是把房彦谦称之为慈父。
在仁寿二年的时候,杨坚派出持节使者走遍全国每个州县,对全国所有的刺史和县令作了一次业绩大考核,结果房彦谦被评为天下第一,也被破格提拔为鄀州司马。
长葛的百姓知道房彦谦被调离的消息,一个个如丧考妣,而州衙里的属吏们听到这消息后,也是痛哭流涕:“要是房父走了,我们这些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后来为了表达对房彦谦的思念之情,长葛的吏民甚至还纷纷捐款,为房彦谦树了一个碑,以记载称颂他的功德。”
魏征一气说了这么多,听得王世充连连点头:“房公之名,我在大兴就听说过,可不知是如此的人材,只是房公现在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吧,又是至忠之人,肯和我们这些人一起做这种大事吗?”
魏征微微一笑:“房公应该不会肯跟我们一起起事的,但他的儿子房乔,是我的至交好友,其才不下于乃父,而且对当今时局的看法和我,和主公非常接近,若是主公以诚相待,他是一定肯跟我们做一番事业的。”
王世充大喜过望:“玄成推荐的人才,又是房公的儿子,那一定是错不了的,这位房乔。现在何处?”
魏征说道:“房乔。字玄龄。大象末年生人,但他家里人更喜欢叫他房玄龄,所以他便表字为名,让别人都这样叫他。他父亲出仕为官后,这房玄龄倒是留在了齐州淄博郡,那是孔孟之乡,文化气息浓厚,房玄龄十八岁就在州里乡试时排名第一。被举荐为羽骑尉,当了番上府兵的一名军官。”
“他来京城报道任职时,正好是开皇十七年的时候,那时我四处游学,每年回家一趟,就正好在那年回家的途中碰到了进京的房玄龄。”
“我二人年龄相仿,一见如故,相互间也是推心置腹,好一番详谈。此人的不少见解在我之上,与之相谈。我实在获益良多。”
“本来我在乡试中了头名后,也与房玄龄相约大兴相见。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因废太子之事而罢天下乡学和太学,所以这一约定也无从谈起,直到几个月前,我又偶遇回乡娶亲的房玄龄,才又在一起彻夜长谈。”
“开皇十八年的那次,房玄龄曾和我论及天下大势,那时候东宫之位虽然争夺已经挺激烈,但是此事只有宫中和一些高官重臣知道,象房玄龄这样的外地士子,是不知道晋王与太子之争的,就连当时在四处游学的我,也对此是一无所知。”
“可是这房玄龄当时就跟我直言,说是皇上对东宫太子杨勇并不满意,甚至有所忌惮,迟早会废长立幼。而这一举动会引发其他的皇子们的眼红,都会争相效仿,于是国无宁日,虽然现在天下太平,但是未来的乱世已经是可以预期了。”
“当时我对他的这个判断还有些不服气,问他如何能看出先皇对太子不满意的。他笑着说,太子监国近二十年,却落得被挂了个太子头衔,独守东宫,不能参与朝政,也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能臣干吏,左右庶子如唐令则,夏候福都是些阿谀奉承的小人,不是治世的能臣。”
“相反晋王、蜀王、汉王这几个弟弟的王府中都不乏精明强干的能吏,尤其是晋王杨广,野心勃勃,在朝中四处结交重臣以为援手,这些事情皇上都心知肚明,却对此不闻不问。而且杨勇唯一能依靠的高熲,却在当时已经日渐受皇上的猜疑,以杨勇亲家的身份在朝堂上一再维护杨勇的地位,这是犯忌讳之举。”
“所以房玄龄断言,皇上是有意放纵自己的几个皇子,让他们培养自己的势力,以抗衡太子杨勇,而对杨勇则是百般限制,不允许他建立自己的班底,更不允许他真正插手朝政。这样的结果一定是杨勇被废,高熲免官,而其他几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也会骨肉相残。”
“后来的结果果然证实了他的判断,所以说这房玄龄的见识,连我也叹服不已。此人后来又在秘书监任校雠,有一次被号称识人无数的吏部侍郎高孝基看到,有着火眼判官之称的高侍郎也曾对人叹息不已,说是他高孝基一生看过无数官员,都没见过房玄龄这样出色的人材,一定可以成为国器。”
王世充突然有点印象,以前裴世矩跟自己一次闲聊时说过,吏部侍郎高孝基曾对他叹息在秘书监一个新来的年青官员实在是大才,必成一代宰辅,这高孝基的眼光非常毒,在开皇十九年到仁寿年间的这六七年时间中,吏部有牛弘和高孝基这对黄金搭档,举荐了大批有真材实干的官员,这也是这些年天下大治的根本原因,而这高孝基的识人之术还在牛弘之上,能得到他这么高的评价,看来绝对是错不了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此等大才,我一定要回到大兴后亲自去延请,只是现在他身有官职,也不会轻易投我门下吧。”
魏征微微一笑:“房玄龄既然已经看清楚了时局,那一定也会为将来作些准备,主公现在不必公开招揽此人,只需跟他搞好关系即可,他现在被调任并州隰城担任县尉,如果主公有意,我可以先去探探他的口风。哦,对了,忘了和主公说了,房玄龄娶的正室,乃是范阳卢氏的女儿,而他的父亲房彦谦,与当朝内史侍郎薛道衡,还有东宫右庶子张衡的关系极好,主公也可以通过这层关系去接近房家。”
王世充点了点头:“房玄龄。这个名字我记下来了。除了此人之外。玄成还有什么好的人才可以推荐的吗?”
魏征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冀州衡水孔颖达,不知主公是否听说过?”
王世充的双眼一亮:“就是大儒刘焯门下的那位青年才俊?”
魏征微微一笑:“我倒是忘了,主公资助过刘焯的书院,当知此人。”
王世充叹了口气:“我没有去过刘焯那里,钱也只是托人转的,但听说此人年纪轻轻,才学居然不在一代大儒的刘焯之下,可否当真?”
魏征正色道:“千真万确。这孔颖达乃是书香门第。高祖和祖父都是北魏的国子学博士之类的文官,父亲则是北齐的青州法曹参军,跟那房彦谦乃是同僚好友。所以这两家也算是世交了。”
“孔颖达八岁读书,日诵千余言,十几岁的时候就靠着家里的累世藏书,孔颖达明悉了服虔所注,郑玄所注,王弼注;于儒经之外,还旁及诸子,兼善历算之学;更长于属文。彬彬焉俨然一少年老成之儒士!”
“二十岁的时候,孔颖达由于天下乡学被废。绝了乡试后上国子监做官的这条路,只能求学于同乡的大儒刘焯。”
“主公应该对刘焯这个人了解,刘焯聪敏沈深,学通五经及诸家注解,并对以及天文推步,测量山海之术,有精到的研究,著作有,见解独到,多所创见。论者以为数百年以来,博学通儒,没有比他更好的了。与当时另一位博学宏儒刘炫,同称“二刘”。而皇上废天下乡学之后,天下的名儒和后进学子,或质疑他的学说上门论战,或不远千里来拜师求学的,每天都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