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低调奢华的餐厅内人流密集，却不见嘈杂，隐约能听见低声交谈的声音，空气缭绕着淡淡的清香。
二楼的包厢内，江时醒坐在落地窗前，面容平静，侧目倾听。
“江小姐，你看今日新闻了吗？”
坐在对面的老爷子上官衡，率先攀谈。
室内暖气充足，他褪下防寒的大衣外套，身上只穿了件棉褂子，带着金丝眼睛，头发花白，神态精神十足。
江时醒回头疑惑：“什么新闻？”
整个包厢里，仅她和上官衡两人。
这一次的饭局，是她约的。
上官衡满脸喜色，早有准备般，从左手的文件袋里，掏出一张轻薄的报纸。
江时醒愣了一下。
随着网络信息的发达，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报纸这种东西。
她接过报纸，一眼就看到了正面第一栏目，大大登报的几个大字。
《遗落的历史——大燕朝》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彩色拍摄的图片，熟悉的竹简以及那块玉玦。
是三天前，她亲手捐赠给古研究院的东西。
“…这么快就登报了？”
江时醒惊诧一瞬，视线没从报纸上挪开。
她想过会登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算快了，这事耽搁了几百年，你看下方的署名，全国十几个研究院一起联名登报的。”
上官衡扶了扶眼镜，沧桑的面容上，满是感慨。
除了他们上官家族，执着正名燕朝的历史文化外，还有许多老学究也在背地里挖掘相关的证明。
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完整的文物可证明，几样残缺的文本，根本无法支撑起燕朝的存在，推测的再多，也只是空谈。
可现在不一样，保存完好的五卷竹简，以及多方鉴定证明是燕朝时代产物的玉玦，是实打实的文物证明。
顺理成章，也不出所料。遗失的历史正式宣告，现在各大通信平台，全是播报此事的消息。
江时醒看了眼登报的时间。
今天上午的七点半，这个时间她在上班，没空闲看手机，自然不知道。
江时醒抬眼：“这不是件好事吗？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很开心。”
她将报纸，推回到桌面。
上官衡神色微讶，低笑了声：“我当然开心，只是……”
江时醒看着他复杂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大概猜到了什么。
“你是觉得遗憾，没能亲手将这些文物捐赠给古研究院。”
想到他们执着的信念，江时醒一语道破。
上官衡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看着她澄澈明亮的眼睛，开口：“我喜欢你的坦率。”
江时醒垂眸，手指擦过瓷杯，端起喝了一口香味浓郁的热可可。
不是坦率，她是有目的的。
她打算出手几件他们心心念念的文物，买家…思来想去，还是选了前有交涉的上官家族，钱多，又一心渴求。
青石城被外族围攻，岌岌可危一事，叫她意识到。不能继续无动于衷了，想要帮他们，钱是最基础的。
三天前那一批物资，就已经花掉了将近三十万。
基本的生活物资，以及一百五十多把小弓弩，就耗了大半的钱。
她预备采购一批轻装盔甲，没有现成的，只能定做，一整套的盔甲，预算价格最低也要三万。高精的做工的，十万起步。
光靠她兜里的三瓜两枣，以及遥遥无期的小工资，根本没办法实现这些预算。
上官衡敲了敲手指，眼神直视，落在她身上：“那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江时醒抬眼，四目相对。
“如果东西在我手上，我会好好把它珍藏起来。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偷藏，我也会选择借给博物馆研究。”
但，不会是捐赠出去。
江时醒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坦诚。
“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况且这是我们家族历代追求的东西，得一件，少一件，江小姐可能没法理解。”
听完他的话，江时醒暗道自己当时的预感没有错。
估计那会儿她把东西卖给了他们，这篇文章现在不一定能登报。
话说的再漂亮，可一旦抉择的时候，很少人能控制得住利益带来的欲望。
“江小姐，今天约我来，不是为了说话聊天这么简单吧？”
上官衡再看向江时醒的眼神，多了几分明显的热切。
聪明人打交道，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意思。
江时醒早就发现了他的目光，频频落在她放在旁边靠椅上的浅色帆布袋。
她也不藏着掖着，前面的寒暄差不多了，她从帆布包掏出三卷竹简，和一黑盒子。
东西亮相的瞬间，上官衡眼睛像被点亮了似的，难掩情绪的激动。
“这…这些都是……”
江时醒双手按住竹简和盒子，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开个价。”
上官衡看向江时醒，眼神略显迷懵，斟酌着问：“江小姐，您来开个价吧。”
为表态度诚恳，也怕她反悔，他特地用了“您”。
话题抛到江时醒这边，这下轮到她纠结了。
虽然知道对方不缺钱，出手都是按亿来算的，但咱做人实在，真要狮子大开口？
江时醒低咳了声，抬手，摊开五个手指：“五……”
“五个亿？”
江时醒：“……”
不是，她想说五百万来着。
她前面捐出去的东西，比这多，五十万。虽然捐和卖，不能等同比较，但是……
老爷子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点头：“成交！”
江时醒：“啊？”
就…就同意了？
上官衡见她神情不对，不由得暗急：“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助理带合同上来，如果你不放心，我这里还有做公证的律师，可确保合同的有效且具法律保护。”
江时醒压下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可以，不用着急。”
她把手里的东西推了出去。
上官衡喜笑颜开，原本伸出的双手，在碰到竹简的皮面后，又缩了回去。
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东西可是文物，没戴手套就碰，弄坏了怎么办。
他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旁边的黑色盒子，盒面雕刻鎏金的花纹，令他眼睛又是一亮。
“这…这盒子也是……”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江时醒淡定点头。
毕竟是要拿出来卖的，她特意选了个有盒子装的鱼龙玉坠。
上官衡哆哆嗦嗦着手指，小心又谨慎地打开盒子，乳白色的玉，晶莹剔透，做工比报纸相片上的玉玦还要精致得多。
最重要的是，它的正面，也刻有朝代标志性的古金字。一眼便能确认，货真价实。
上官衡眼底涌出狂喜，乐呵呵的模样，像是捡到了天上掉下的馅饼。
江时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原本还有些纠结的小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五个亿，在有钱人的眼里，好像就跟普通人的五块钱一样……
关键是，他还觉得很值。
江时醒摩挲着手指，按住想要心虚摸鼻子的动作。
要是让他们知道，这样普通的竹简兼玉器，多得她都要数不清了，又会怎么想……
“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江小姐请稍等。”
上官衡迫不及待提道。
江时醒点点头，撇开脸。
好吧，都很满意，双方都觉得天上掉馅饼了。
不捡白不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