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他房间门的时候,卡利卡亚正坐在桌子前看书,并且像是已经看了有一会儿的样子。
看到她进来,天使眼里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早上好小龙。”
一想到这个温柔的嗓音昨天晚上在自己耳旁低语纠缠,唐昭昭就忍不住心猿意马。
真是要命。
唐昭昭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坐在他对面,好奇的问,“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卡利卡亚将面前许久未动过的书翻过一页,轻声说,“就快了。”
两个人的气氛很微妙。
眼前的少年干净清隽的像是初冬的新雪,跟昨晚那个邪肆慵懒的形象割裂开来。怎么样都难以想象这样机遇的人会对她做出那种暧昧不清的纠缠。
不能再想了!唐昭昭猛灌了一口水,却在下一秒差点喷出来。
少年眼神落在手中的书卷上,另一只空闲的手伸出,十分自然的拿起了唐昭昭刚喝过的杯子。
眼看着那漂亮如花瓣般的薄唇印在杯壁上,若有似无的含住那片印着水渍的瓷片,唐昭昭甚至能看见樱红柔软的舌尖探出雪白的牙齿,被刺激的太阳穴一阵猛跳,伸手就要去抢,“这是我喝过的,我再给你倒一杯!”
卡里卡亚抬眸看了她一眼,仰起修长的颈一饮而尽。
“没关系。”他把杯子放到她手旁,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下她的手指,“不用那么麻烦。”
唐昭昭想,她不对劲,怎么老感觉卡利卡亚在勾引她?
这不可能吧?说好的高傲的天翼种呢?
两个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那晚的事情,而自从那只银龙离开后,卡里卡亚夜间也不再造访她的房间。
又过了大概两天左右,外面的街道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唐昭昭碰巧在跟卡利卡亚一起吃早晚餐,听到动静忍不住探头看去。
“这是怎么回事?”
卡利卡亚慢条斯理的喝着手中的红茶,优雅的像画里走出的天使。
哦不,他本来就是天使。
“据说是人类皇族的丧葬队伍来了。”碰巧矮人进来打扫卫生,就顺口回答道,“这次的陪葬品可有不少宝贝,这群人都是冲着宝贝去的。”
“可是那些早就学会了雇佣兽人佣兵保护殉葬品不被劫掠,大抵都是去凑热闹了。”
浩浩荡荡的王室丧葬的队伍从街角过来,唐昭昭正托着腮趴在窗户上看着,忽然被卡利卡亚拉了一下。
“走了。”
“去哪?”
他的模样是一贯的清隽温和,正经的让人没反应过来。
直到当天晚上,他维持着这样的表情掀开了华丽的皇室棺材。
偷人家王室面具的人渣竟然就是卡利卡亚。
唐昭昭,“这样不太合适吧?”
卡利卡亚一脸无辜,“他不是死了吗?”
“……”唐昭昭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堕落天使,“死者为大,就是因为他死了,所以更要尊重他呀。”
“可既然他死了就无知无觉了,无知无觉,就等同于消失,等同于空气,我要怎么去尊重空气呢?”
这歪理会不会有点太歪了?
雕刻着各种华丽纹路的巨大棺材里,静静的躺着一具全副武装的木乃伊,能看出是个体格轻瘦的年轻人,到了面部,被一张雕刻精致华丽的黄金面具覆盖着,看不出真容。
空气中飘着用于压制腐烂气息的熏香,配上四周乌漆抹黑的环境以及被卡利卡亚弄的瘫软了一地的侍卫,唐昭昭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灵魂出窍。
这他妈真像人间炼狱。
为什么这个狗天使一直带自己干坏事啊?
而掀了人家棺材板的始作俑者正安静的端详着死者本人,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虚。
做了坏事还这么嚣张,真不愧是堕天使。
察觉到她的目光,卡利卡亚甚至分神抬头冲她笑了,干净温柔的不像是踩在人家棺材边上,而像是正在做什么圣洁的祷告。
天使堕落后冷漠到近乎残忍的性格,让他无法对这种惨淡的人间景象产生共情,也无法理解死亡给人类带来的痛苦。
他沉吟片刻,眼眸中散发出瑰丽的蓝色光芒,霎时间,朦胧的光雾从他身上弥漫而出,笼罩在背部那朦胧模糊的轮廓像极了宽阔的羽翼。
那些原本缠绕在唐昭昭腕间的藤蔓扭曲松散起来,捆绑着獾猪和狮鹫的笼子扭动着松开,那只由王子变成的可怜獾猪就这样以缠着后腿的姿势倒吊在空中,在他的那不停晃动的两条腿下面,就是棺材中的木乃伊。
似乎预感到有什么危险即将发生,臃肿圆滚的獾猪不停的蹬着两条腿,在空气中快速滑过一道又一道影子,。
藤蔓是卡利卡亚最忠诚的仆人,它的枝条递上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卡利卡亚面无表情的接过,那双本来应该用于翻动书卷的劲骨长指此时正握着匕首的柄端,眼神漫不经心的在獾猪身上划过,似乎在想到底从哪里开刀。
他真的是天使吗?
唐昭昭出神的想,为什么她觉得他更像一条冰冷滑腻的蛇?
她还来不及思考卡利卡亚的意图,就看到一道冰冷的银光从他那双漂亮的蓝眸上映过,锋利的匕首划过了獾猪毛发丛生的前胸,尖锐的刺痛使得獾猪发出难听嘶哑的叫声。
唐昭昭顿时捂住耳朵皱起眉头,随后发现被滴上了獾猪血液的黄金面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张雕刻着精美图腾的面具在接触到血液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上面的字符扭动着,像是细长灵活的蛇。血液顺着雕刻的凹槽蜿蜒流动着,所有流经的地方都发生了类似的变化。
不过是眨眼之间,那些复杂古怪的字符就扭曲成了全新的模样,在整张面具被血液流淌后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璀璨光芒,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眼睛,下意识的认为继续看下去自己可能会被这样可怕的光芒刺瞎。
与此同时,身旁那个不染尘埃的堕天使也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那头犹如播撒了璀璨星河的银色长发变得更加长了,从膝窝的高度缓慢的生长到了脚腕,与此同时他的身材也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
唐昭昭从指缝间看到他缓慢地舒展了身体,骨骼变得更加修长,肩膀也比原来宽阔,背后那些翅膀形状的光雾更加凝实柔软,恍惚间让人觉得眼前有羽毛划过。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少年的头发无风自舞,激荡出一圈又一圈柔和的波纹,那些藤蔓抖动着,带着捂住双眼的唐昭昭和被丢在地上的可怜獾猪退缩到安全距离,而少年仍站在棺木之上,垂首望着那张被解封的黄金面具。
事实上,他把王子变成獾猪并不是随意为之,更像是他眼中王子本来的用途。
他需要用王子的血解除了咒印,皇族的人心血可以解除黄金面具的诅咒。
奥古拉斯帝国的人相信皇族是天上神族后裔,黄金面具也是他们领地上所有王国皇室会用到的陪葬物品之一。
面具上雕刻着奥古拉斯帝国的皇室族徽,两条缠绕交织的蛇图腾,这种蛇被奥古拉斯帝国的人认为是他们的守护神,连带着黄金制成的面具都变成可以打开上天的门的工具。
而让死后的皇族带着这样的面具,是为了让他们回归神族,进入天堂重新做神明。
可事实信仰是被美化过的,他们所信奉的黄金面具不但不能使他们回到天堂,反而因为黄金面具制作过程极其血腥,沾染上了无数工匠的诅咒,吸引到了恶魔。
这已经是数百年前的故事了,堕落成恶魔的路西法因为恶趣味把那雕刻着特殊符文的黄金面具设置成做成了打开地狱大门的咒语,而代价是必须要有新鲜的皇族血液才能启动黄金面具上的诅咒。
现在卡利卡亚被封印了全部的力量无法打开地狱的大门,路西法也因被封印在地狱无法撕裂通往人间的裂口,所以只能依靠数百年前他的一个恶作剧,突然重新攻破封印。
前几日路西法的造访便是为了这事而来,而卡利卡娅也同意了成为地狱的访客。
毕竟想要破除七重原罪的封印,最合适的地方就是充满了罪孽的地狱不是吗?
少年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摘下那张已经被皇族血液解封的黄金面具,面具下那张死亡多日的脸瞬间因为接触空气而腐烂枯黄。
他的表情未变,伸手把面具扔到身后,藤蔓立即飞出接住。
做完这一切后,他擦了擦修长的手指,缓步走到女孩面前。
唐昭昭还在愣神,那只凝白的手就伸到了她眼前。
眼前这只手跟之前也不太一样了,它变得更加白皙细腻,像是无瑕的羊脂玉。
顺着那只手向上看,险些忘记了呼吸。
天使正冲她温柔的微笑,可那张漂亮的脸跟之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具体是哪里变了,她说不出,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变得更美丽了。
上次出现这种变化是他要走了自己挂在胸前的那颗宝石之后。
她曾经还询问过,为什么卡利卡亚的头发变长了。
那次他敷衍了过去,可这次变化太大,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卡利卡亚……”
“我在。”他柔声开口,声音空灵的像是从山涧飘来的风。
他不再等待出神的少女,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指腹的触感迅速传达进他的脑海,卡利卡亚愣了愣,随即绽放出更加迷人的笑容。
面具上的怨恨和诅咒成功的解开了他身上的另一道封印,随着温度和触感的回归,这次他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了小龙的体温。
她是那样柔软,那节细瘦的手腕仿佛轻轻一捏就可以碎掉,他能感到皮肤下的血管勃勃地流着血液,她身上的香味随着脉搏的跳动传递到卡利卡亚的鼻尖,带来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种全新的感受让他忍不住撩了撩女孩脸旁的头发,顺便捏了捏那只小耳朵。
嗯,跟前两天用神念感受到的触感不一样了。
堕天使变得十分愉悦,他在说话和行走间总是伸手碰碰唐昭昭,又在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时候及时收回手,搞得每次唐昭昭都把疑问卡在嘴里问不出来。
那只獾猪因为失去了作用而被留在丧葬队伍里,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他就会化回人形,到时候奥古拉斯帝国的丧葬队伍发现他就会把他带回王城。
对于堕天使这样大发慈悲的决定獾猪感恩戴德,拥有无数美人女仆的他为两个人之间忽然出现的恋爱模式刺的头晕眼花,看着碍眼极了,在他心中这两个人一个是恶龙,一个是恶魔,这个组合可以称得上是天崩地裂的绝配。
唐昭昭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卡利卡亚,自然不会对他的决定作出反对,随着他们继续向大陆的深入,来自文明时代的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中土世界。
这里再也不是她熟知的城市,充斥着各类奇形怪状的物种,血液暴力以及危险。
卡利卡亚一路挂着温和又漫不经心的笑容,带她来到了魔兽聚集的地下城。
那个整座大陆最接近地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