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二拎刀而上。
‘金九档’似有察觉,脚步一转向几步跨到妓寮,翻身而入。
耿二紧随着越墙而入。
一场大火,妓寮现在已经烟熏火燎,人依旧在住,但是生意被镇子叫停了,所以此刻十分冷清。
‘金九档’背手,笑意盈盈的看着耿二。
对方疑似厉鬼,耿二不敢擅自动手,扯声大喊道:“金九档,你还敢回来!”
‘金九档’对耿二完全不做防备,依着院墙懒散道:“我为什么不敢回来,人是王裘抵债给我的,王进是张守财他们主动要的,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有生意难道不做么?”
耿二保持着按刀而立的姿势,心中却有些诧异,昨日‘金九档’见他还要打要杀的,今天怎么如此心平气和,要么他被我那一刀吓住了,要么这货果真是画皮鬼。
但是,如果他画皮鬼的话更麻烦。有恃无恐,必有依仗;装神弄鬼,必有所图。
耿二张嘴想质问,但是突然发现自己刚刚那一嗓子居然没有吸引半个人过来,事情有些蹊跷。他心思电转,微笑颔首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是本捕头疏忽了。”
‘金九档’眼见耿二忽然变脸,忽然觉得对方才适合当画皮鬼。不由嘲讽道:“不是必诛之么?怎么怕了?”
耿二莫名其妙,这厮说的是什么东西。
“星仔,你这样善变,是交不到朋友的。”
‘金九档’摇摇头,转身消失。
“你叫我星仔?”
耿二急忙去追,但是发现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一头雾水的回到神医那里,祥林嫂一般絮叨着:“他叫我星仔,叫我星仔……”
神医听得不耐烦,敲敲桌子:“知道了,星仔。还差二十个铜板,快给我交出来。”
“哦。”
耿二老老实实的掏出了之前昧起来的铜板,
神医得意的将铜钱串好:“小子不老实,我老人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耿二转身背对神医,叹道:“神医,这世道越来越乱了,山雨欲来啊。”
神医惊喜:“呦呵!你终于感觉到变化了,说说你的看法。”
“连妖魔鬼怪都开始喊我星仔了,你说这世道还不够乱么?”
“以前只有我怀叔这样喊我的……这算什么世道。”
耿二苦大仇深,感叹着世道不古。
神医做了个深呼吸,暗骂自己昏了头了,居然会对这小子心怀期许。
耿二继续道:“镇子上的事情,太古怪了。突然冒出一个画皮鬼,毁尸杀人,四处作恶,巫师竟然不管。汤李黄三大姓,竟然因为一件小事忽然闹翻了,太刻意了。还有我的小叔叔,中秋之后就消失了。连怀叔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爹说山雨欲来,他猜到了,但是不告诉我。我也猜到有事,但是却看不清。”
神医这次吸取教训,没有因为耿二的突然正经而搭茬,静静看着耿二表演一段时间后,才发言道:“教你个乖,看不清的时候就多看看外面。”
耿二这次没有胡乱打岔,而是认真道:“你是说从宏观出发?”
“宏观?这词不错,就是这个意思。黑山界九镇七寨近百村子,你只要把事情理顺了,再看看最近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在做什么。世间万物,天下大事,无不遵循此理。了悟此理,你便能指掌天下。”
耿二听明白了,拿着柜台上的药包开始摆弄。
黑山界九镇七寨,粗略来看可以算成三方。
耿二拿过一个秤砣:“这是黑风寨。它位居山林深处,有山神坐镇。寨主武宗风行云,凭借超强武艺压制其他山寨,对其他三个寨子予取予求,他与麾下三寨算是一方。”
他又拿过一包散装的药材道:“剩余的三寨四镇靠近淮山,以求道门派淮山为尊,给淮山上供,也算一方势力。”
然后耿二拿过神医手边的钱箱:“我们五镇地处两个势力之间,坐守卧牛山口,地处要冲。巫师们是同门师兄弟,关系亲密,所以五镇从来都是同进同退,应对两个势力的挤压。也是一方。”
“我们五镇横在黑风寨与淮山之间,扼守卧牛山口。淮山乃是求道门派,大唐有律令明确禁止求道门派插手人间之事,所以不应干预我们镇子的事。而黑风寨一直想要吃掉我们五镇,占据五镇这块沃土,打开向外的通途让自己能独霸黑山。所以这些事情,必然与黑风寨有关。”
神医拿了个秤杆横放在耿二摆出的这些东西中间:“你算漏了一个,别忘了那些盗匪。”
耿二点点头,盗匪算是一股暗势力,头领乃是瓢把子。他手下人提刀为匪,弃刀就是普通百姓,在整个黑山界横行无忌,让九镇百姓深受其苦。
所以,双旗镇的这些事无非就是和黑风寨、瓢把子两个有关。
可是双旗镇的实力就那么多,高手都通通摆在了明面上。四个武师高手,十多个武意高手。别说与黑风寨这种高手如云的大寨子相比,就是与瓢把子的实力相比也不够看。双向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镇子凭什么去布局?
“大敌当前,这些人还搞内乱。引狼入室,同时招惹两个对手,三大家是在找死么?巫师也不管管。”
耿二隐隐有了猜测,但是他所知太少,不知道镇子底牌,还是难以看透彻。
神医道:“看不透是因为一切还没到图穷之时,你慢慢看,总有水落石出之时。这期间你只要慢慢准备,练习武艺。”
耿二茅塞顿开,脚步轻快的回了家。
神医的做法迥异于耿二其他的长辈。他不会像夫子那般事前安排好一切,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看你慢慢努力,然后到一个节点后再安排下一个任务;也不会像耿大耿氏那般觉得耿二还是个小崽子,说话藏着掖着,不想让他负担太多。
神医会静下心来慢慢帮耿二分析、指导,让耿二心悦诚服,让耿二看清前路。
这些年,耿二听其言观其行,认为神医都是三观正派的人。夫子为何说神医善恶难辨,为何让自己戒慎?
耿二回到捕头大院,喊上汤李张武四人,再次开始苦练武艺。
弓步扶刀,内息运转,刀势潜藏汇聚于刀鞘之内,越聚越多。
耿二忽然发现,自己刀势强弱与自己蓄势时间明显成正比,只要蓄势足够长,劈出的刀势便足够骇人。
时间眨眼进了腊月,经过十多天的将养,王进的伤势终于好了。但是耿氏伤心过度,依然每日卧病在床,足不出户,让耿二十分担心。
汤家虎与李紫裳最终原谅了耿二,从新住进捕头大院,但是两人关系急转直下,经常斗鸡一般互相挑衅比武,武艺竟因此大有进步,让张抱金与武拳意十分羡慕。
经过这么多天的苦练,耿二内练再次大成。脏腑筋骨更上一个台阶,但是耿二发现他又到了一个瓶颈。藏势练刀,内息依旧会在五脏六腑运转,但是脏腑筋骨却已经不再增强。
耿二这次却没有以往的憋闷情绪,因为他的藏势越来越纯熟,他能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入道的时间渐渐临近,只差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