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85)
班师回朝,早起得梳洗。今儿不仅会有礼官来接,更是有满城的百姓来围观。更是能见官家和皇后。
张小娘子给沈拙梳理头发,“昨晚上该洗头的,你瞧瞧,头发都油成这样了。”
沈拙抬手摸了摸,“还好!也不痒。这几天这么冷,别给着凉了,怪耽搁事的。”说着,将帽缨直接给扣在脑袋上。
张小娘子将她的帽子摘了,“前额的头发还是要留一些的。这回来的一路上,你瞧那些小娘子,哪个不留前额的碎发?如今就这个最时兴了。”
“三年都没剪,如今再留……费那事干什么?”沈拙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就这样了!我去问问公主几时出发。”
然后直接走人了。
张小娘子在身后直跺脚,这姑娘真是的!太子的年岁,这太子妃的人选再是拖延不得了。只想想就知道,太子妃绝不会是一般的闺秀。若是年岁合适的女子,她瞧着只三人而已。
苏八娘、高滔滔,还有沈拙。
苏八娘如何想的她不知道,那姑娘等闲也不离公主身边。跟公主自来亲近,这是人家的优势!
高滔滔呢,素来会来事,谁不夸她模样好性情好,待人和气。再说了,她也是很有这个心的!哪次太子来看望伤兵,她不是一直再伤兵营里呆着。若论起见太子最多的,除了苏八娘就属她了。
苏八娘跟着公主,进进出出的见天的见。
高滔滔是在正事上见,有时候还能跟太子搭上两句话。
只沈拙,给人瞧病用不上她,她就去牲口棚里守着牲口。太子再如何,也不会不顾人先顾牲口。
这也就是公主处事公道,并不会因为谁做人面子上的事就偏着谁。
可是,这要做太子妃,不是看你会不会跟牲口相处,这得看你是不是会跟人相处的,对吧?
她是替这个丫头操碎心了,结果她是一点也不想着打扮打扮自己,就这么跑了。
正这么想着呢,隔壁营帐的女医过来了,“谁要剪碎发,高管事正剪着呢,寻她去剪一个呀。”
咱可不去!那位是要做太子妃的人选,咱跟人家凑什么热闹。
高滔滔被人围在中间,对着小小的铜镜,剪了个留海出来。昨晚上才洗了的头发,正蓬松呢。很多妇人都爱用头油,觉得那么着头发好梳理,瞧着齐整。但她进过宫,见过皇后娘娘。
这位皇后家常穿的朴素,头上更朴素。那头发总是蓬松的,看的出来,她不爱头油。
而且,跟公主接触接触就知道了,公主受不了油兮兮的头发。莫说用头油了,便是三天不洗头,她都难受。若是战事吃紧的时候看见公主烦躁,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没洗头没洗澡她难受。
遇到过好多次太子,只要是大军修整时期,太子殿下的头发也是蓬松的。哪怕梳理的再齐整,都能看到松软的痕迹。
可见,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习惯。
因此,她洗了头,烘干了梳透了,挽起来哪怕还有些碎发,看起来毛躁也没有关系。
边上的人就夸她:“高管事的脸皮真嫩,一点也没吹红。我的都皴了!”
“獾子油在草原上又不值什么,谁也不缺,你们呀,就是太懒了,不按时涂!”高滔滔说着,就又取了油,在脸上脖子上和手上都涂抹均匀了。
这是油脂的,要是在草原上,大部分时候是尘土飞扬的,土粘在油脂上黏腻难受,谁爱涂这个呀?再说了,大家都是要照顾伤兵的,医官可说了,手要碰触伤口,不能涂抹这些东西。
高管事多是管人事的,倒是不忌讳这些。
再加上今儿这天气,有雪,不起灰尘,倒是擦上这个油怪好的。
高滔滔收拾好了,从营帐里出来。避着人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来。这是草原上的红花碾磨出来的粉末,用油脂活起来,而今用指甲挑出一点抹在唇上,用指肚涂抹均匀了,再抿了抿。此时,拿出铜镜再照,却也当真是好。
脸蛋冻的发红,没有胭脂也不素。
唇脂遮住了冻的发紫的嘴唇,瞧着就很鲜亮。
而今这个年纪……之于女子而言,已经是老姑娘中的老姑娘了。
这是最后一赌,若是还不行,那至少我也有自己的官职,有自己的军功。
总之,不赌最后一把,怎么甘心呢?
那可是太子,是英明神武,英俊洒脱的太子。莫说他是太子了,他便是一普通人家的儿郎,那般的样貌,那般的本事,心仪于他又是什么不应该的事么?
她收拾好自己,也去了大帐应卯去了。
一进去,在里面等着的都夸她:“天生丽质呀!咱们都像是从炭盆的灰堆里淘出来的,就高管事,鲜亮的跟枝头的红果子似得,恨不能咬一口。”
瞎说什么呢?
高滔滔这一害羞,面颊越发的红润,也越发的动人。
这个年岁的女子,正是成熟饱满的时候,也是真好看。
沈拙看了对方一眼,跟着大家笑了笑,而后垂下了眼睑。她默默的将冻伤的手藏起来,然后转过身来,等着公主出来。
丹宸昨晚跟爹娘说了半晚上的话,今儿起的就有些晚了。
她在屏风这边梳洗,外面说什么她听不见么?
苏八娘给公主整理身上的衣裳,低声道:“大家都到了。”
丹宸应了一声,说她:“你出去吩咐一声,就说按昨儿说的,都去准备吧。”
“您不见诸位管事了么?”
不见!
是!
苏八娘出去传话去了,原话说了一遍。
高滔滔留意最多的就是苏八娘。此女跟公主走的太近了!而且,她的性情是真温和!跟谁都客客气气的!许是帮公主处理内务的缘故,她最多在营帐里。所以,她最白净。皮肤细腻,头发乌黑。看人的时候眼神温和,跟人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叫人如沐春风。
只一瞧,就叫人觉得自有一股子端庄和矜持劲儿。
不过,此女的弱点是从未曾单独任事!而且,她生的太纤巧了!换言之,她是书卷气有余,雍容的贵气全无。
苏八娘被打量的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才问对方:“高管事还有事?”
“并无!只是觉得您今儿喜气盈盈。”
苏八娘摸了摸脸,“离家三年,谁不挂念。要见父母兄弟,哪里还有比这更大的喜事!”说着,就喊着跟里面的公主说话,“殿下,您知道我昨晚上做梦念了一晚上的诗么?”
丹宸就笑,“听见了!来回就那么几句……”说着,就在里面学,“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1】”
她一边念着,一边从里面出来,“在梦里还说,阿弟呀,磨刀霍霍向猪便好,我再不想吃羊肉了……”
苏八娘不好意思的笑,“本来嘛,吃羊肉真吃腻了。”
高滔滔捂着嘴笑,“是呢!我不止想吃猪肉,要是有个鸡鸭鹅,我也是极好的。鸭子用果木烤了,脆皮的,咬一口一嘴油,就问香不香?”
苏八娘咽了一口口水,想想都香。
丹宸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道,‘爊鸭’是汴京的特色菜,就是将鸭子用火烤了。但是用果木烤鸭,这却是娘后来改的。她之前跟哥哥在营地里闲谈的时候撒娇的闹腾,说是想吃烤鸭了。
当时哥哥说,“野鸭许是能碰到,回头撞见了,给你打了回来你烤着吃。果木在草原却难寻,就那么凑活着吧。”
最后野鸭也没碰到,哥哥打了一只大雁给自己,叫自己烤了权当吃烤鸭了。
高滔滔是个有心人,应该是在不远处听了一鳞半爪的,给记住了。而后这么一说,可不正说到自己心里了。
凡是自己喜欢的,哥哥都记得呢。
哥哥昨晚上还跟娘亲说,别的不要,今儿的庆功宴上一定得有烤鸭。
丹宸扫了高滔滔一眼,视线从她的红唇上掠过,“……”怎么说呢?唇脂这个东西,要是不合适了,会显得有些浮。她没觉得好看,但也没戳穿,只说对方,“去忙吧!这就出发了。”
是!
苏八娘关注的是今儿能吃到什么,嘴上不停的絮叨。
但丹宸看的是高滔滔脚上被刷的异常干净的靴子,军袍上不见一点油渍的整洁。
在她看来,女子寻求嫁一好儿郎,什么时候都不算是错的。女子积极争取,便是主动爱慕心仪的男子,这也并不比人低一等。她现在考量的是,如高滔滔一般想嫁人的女官,她们的婚事真的不会因为从军受影响吗?便是嫁人了,夫与妻之间,丈夫若是干预妻子公事,这又当如何?
与这些问题相比,一点小女儿家的心思,实不用太过在意。
回程的时候,她骑在马上还跟沈拙说这个事:“……所以,这件事并不是万事开头难,而是从始至终,都很难很难。关关难过……”
“但也需得关关过。”沈拙拽着缰绳,“这许是咱们这一生都未能完全做到的事!”
是啊!需得一代一代再一代,至少三四代人持续的推行,才能真的有所改变。若不然,就如同耶律隆绪对大辽的变法一样,一不小心又退回奴隶化了。
高滔滔骑马跟在后面,看着沈拙和苏八娘一左一右的跟在公主身边,只比公主落后半个马身。三个人在一起,苏八娘甚少说话。公主好似更爱跟沈拙商议事情。
她又去看沈拙,沈拙的马靴上还沾着马粪,脸上两块紫红色的冻伤痕迹,手上更是青紫裂口。她默默的收回视线:无碍!无碍!
沈拙察觉得到对方的打量,她不动声色的又把袖子往下拉了拉:这双手确实是有碍观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