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61)
桐桐每天都在对着新修改的律法提议,在上面圈圈点点。这是一项极其浩大的工程,别觉得如今有清闲的人,只这一项,就够这些读书人忙活的了。
也别怕他来吵四爷和自己,他们自己都有吵不完的架呢。有人认为该这样,有人认为该那样,争执起来了,能从衙门争执到茶楼酒肆,然后以甩筷子扔碗破口大骂而结束。
她今儿批了几份折子。
一份是免除长期拘锁刑罚的。这种的就是戴着木枷锁,卡在脖子上,铁链缩着。长期的意思就是一直不拿下来,吃饭、睡觉、行走坐卧,都得戴着这个玩意。很多人因为无钱打点,以至于这个脖颈骨头变形,甚至于枷锁磨烂了肉,最后跟肉长在一起。
她给批了,让各州府衙门,遇到这样的刑罚,先去掉枷锁,好好治疗了再说其他。
自此之后,再不许用这样的刑罚了。
第二份是不给吃喝。就是饿着,又因着不招供,而被生生饿死的。
而后什么喂犯人吃木屑,用渔网捆住犯人投到水牢里的,这些东西不报上来,她都想象不到,还能有这样的刑罚。
这是一些无法想象的,还有一些叫她觉得严苛到令人发指程度的。
比如,贩卖私盐超过二十斤,死刑;贩卖茶叶超过二十斤,也是死刑。私卖酒水,超过二十斤,死刑。
当然了,这是朝廷赋税的主要来源,所以,重罚好似也在情理之中。
可要是大商家私卖,却又只要缴纳赎金就行,并未曾见过判决死刑的。
现在这案子全给堆起来了,这才知道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正看的脾气暴躁,呼延因来了,又说了那么一翻。
她当时就把手里的笔扔到一边了:烦!
多少大事忙不过来,她真没心思为这种事费心思。当然了,也没给人家没脸,就是暑天来之前,这一拨年龄卡在十六岁的,都结业吧。
以后不用去学堂念书了。
范观音以为听错了,“结业了?然后呢?”
“然后姑娘回家吧!暑天过后,入秋了,也不用来就学了。”
“不选女官?”
“自来也没说选女官呐!”当然了,“或是别的衙门要招女差役,那姑娘也是可以去的。”
混账!我如何能去做差役?
她回头看高滔滔,在高滔滔往出走的时候,她紧紧的跟了过去,“是你找了赵宗实?”
“不曾!”高滔滔看她,“你说的事,我不好意思办,因为也并没有办。”
“可你去别院祝寿了。”
“是啊!只去磕了头就出来了,赵公子在里面陪娘娘用了膳,我们并没有一起走。”
范观音揪住裙摆,拉住高滔滔:“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高滔滔看她:“自是回家,等着家里安顿了。”
范观音固执的回视对方:“我不信你甘心!你我养在深宫,自来便该是人上人。若不然,你我便是别人脚下的泥。当日的荣耀,今日成了桎梏。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谁不说咱们本是养给……加上出宫的年纪那般大了,谁信咱们与官家无……”
“住口!”高滔滔盯着她的眼睛,“你在胡说什么?他们不信官家,难道不信娘娘?”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新帝自然是千好万好,那以前人人称颂的官家,在别人的嘴里只能是贪花好色的昏君。你若不信,便回去试试!看看给你许配的人家是哪样的?做官的老鳏夫算好的……若是行商人家……”
“好了!”高滔滔狠狠的闭上眼睛,“再不济,还有姑子庙。我还不信,这世上无我容身之处。”
范观音低声道,“姐姐,你外祖家姓曹!而今的新帝和新后与你外祖家有交情。请夫人回曹家,请曹家出面见见新后,许是就不同了呢。姐姐,我宁肯给你做一辈子丫头,我也不愿意随便许人。”
高滔滔看了对方一眼,甩开她上了马车,可却也考量这种可能性。
于是,桐桐接到牌子,是曹皇后的母亲和曹玮夫人请见。
曹玮已经过世了,之前确实是有交情。
若是别人她就不见了,可这二人,她还是见了。
曹家其实一直也还好,对子孙管的也严。曹皇后做皇后的时候,对娘家也是再三告诫。曹家也知道曹皇后不得宠,因此,从不过界。
这在而今,就特别难的。
曹家在军中的,依旧还在军中,虽然官位不高,甚至有些被调离了要紧的职位,但确实也都还是官身。
而今的制度是,文武互不干涉。所以,武官并不低谁一等。家中那么些子弟,都在军中。
不管从哪个方面讲,这个面子都得给的。
结果这两人不仅来了,还带了一堆母女。一看那姑娘的年纪,桐桐就明白了,这姑娘就是高滔滔。
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姑娘的婚事会是问题。便是高家有攀高枝之想,但如果不成,曹家在军中的人脉那么些,找个有前程的儿郎应该问题不大。
四品的武官,她配得起,也不算是辱没她吧。
如今呢,这是想要干什么呢?
高夫人也是没法子,她是希望能重提她女儿与赵宗实的婚事的。
曹家的两位老夫人也是尴尬:“……说是宫里之前给定下的婚约,我们竟是不知……”
桐桐:“……”其实,赵宗实和高滔滔在正史上两人过的挺好的,孩子生了一串。赵宗实死的比较早,高滔滔做太后,后来,她的儿子神宗又比她早死,她的孙子赵煦继位,是为哲宗,她也做了太皇太后。
可以说,从仁宗皇帝,一直到哲宗,她历经四朝。期间门,她也垂帘听政过,被人称为女中尧舜。
但是呢,从政治倾向上来说,她是反对王安石变法的。她的孙子登基时才十岁,她主政任命司马光为宰相,废黜了王安石的新法。
按说吧,这俩能是一对很好的夫妻。但这个前提是,赵宗实成为赵曙,身为帝王身。否则,以赵曙的性格,是压不住高滔滔的。
而自家呢,也是绝对不可能娶这么一个儿媳妇的。她的成长环境和生存环境,注定了不可能。
如今,赵宗实只是赵宗实,这要是结为夫妻,其实也能过一辈子。
只是她之前若是不找赵宗实说范观音的事,赵宗实会欢喜这门婚事的。但是现在,赵宗实考虑的先是:这婚事会不会影响他。
不管是自己还是曜哥儿,都明显对此女心有芥蒂的情况下,赵宗实不会愿意娶的。
而且,曹皇后叫人捎信了,“言说,宗实的婚事,叫本宫和官家操心。不求别的,只求一能与宗实相敬如宾的妻室。”
并没有重提婚事的意思。
桐桐就说曹家两位老夫人,“军中儿郎颇多,而今不该抱有偏见。莫说旁人,就只太子身边的人哪个不得跟着太子从战场上走一回呢?不拘是习文安民的文士,还是习武报国的武将,好儿郎比比皆是。若是相看好了,本宫赐婚也可。毕竟养在曹皇后身边,教养我是信的过的。”
这个恩宠给了曹家了,其他的一盖莫提。
俩老太太了,战战兢兢的,也知道被侄孙女给诓骗了,这会子还有什么没听明白的,赶紧起身谢恩告辞。
高夫人不敢言语,她觉得曹皇后也是常见的,一样是皇后,有甚不一样呢?
而今才知道,这大不一样呢。
皇后在这里说话,边上有数位看起来粗粗笨笨的妇道人家,在整理折子。这些人年纪都在四十往上了,一个个专注的很,从不往这边多看一眼。
而且,这位皇后的手上还带着朱砂印儿,她是可以朱批的人。
这代表着的可都是权柄。
从宫里出来,这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格外的严整,这又是跟大宋宫廷不一样的地方。
高夫人看着伯祖母和叔祖母上了马车,没言语便走人了。她知道,这是把娘家人也得罪了。上了马车,她跟女儿说,“看来,这个婚事也不成了。之前我还想着,若是不成,可在曹家的儿郎里找一个……如今看,曹家怕是难应允。”
高滔滔正要说话,就瞧见不远处的马蹄声。
敢在宫门口纵马的人能是谁?
她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就看到一黑衣少年骑在一匹白马上。少年面容威严,棱角分明,只浅浅一笑,嘴角微微一勾,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马上就觉得正经的少年郎变成了浪荡子。此刻他从马上跃下,一身劲装裹着修长的身形,瞧着并不孔武,却非常有力。还有那随着跳跃而甩起的乌发,衬的少年比别个都白皙。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注视,他转脸就看了过来。
眼神锐利,看过来的那一刻,仿若被猎物盯住一样,心都不由的漏跳了半拍。
她赶紧放下车帘子,高夫人这才回过神来,“那便是太子殿下么?”
高滔滔‘嗯’了一声,便不敢言语了。
高夫人面色复杂,又偷偷的挑起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果然是人中龙凤。”但是,奈何呀!不成的,“不若,在军中找一儿郎。”
高滔滔没有言语,风吹起了车帘,她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驿馆——辽国使馆。
下一刻,她的手握成拳头。
她恍惚间门想起一事来:辽国的大殿下住在使馆里。
太子对耶律洪基格外厚待,总得有原因的吧!许是他日,耶律洪基也有回辽国的一天也未必。
既然这条路堵死了,那我为何不能走另外一条路呢?
大辽又不是没有汉人汉官,也不是不能有汉妃汉后。
她的指甲狠狠的嵌在大腿上,一晃而过的少年郎着实让人心动,可一刻的心动比之长远的一生——她求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