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89)
庆功宴结束了,丹宸将沈拙送出了宫。
并没有谁单独见她,跟她说些什么。
出宫之后,都各自有家人来接。
苏家兄弟接走了苏八娘,苏八娘上车前还跟沈拙摆手,“改天我下帖子,请你去我家做客。”
高家也来接高滔滔,高滔滔站在马车边朝沈拙看过去:她的行事最像公主,也最像皇后。
其实,她看似直爽,其实最有心眼的怕就是她了吧。
一直以为苏八娘会是劲敌,却没想到她突然冒出来了。
她上了马车,马车慢悠悠的走了,沈拙倒吸一口气,她当然明白高滔滔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怕抢她的太子妃吗?
沈拙抬手放在面颊上,垂着眼眸没言语。
张小娘子拍了拍她,她赶紧搓了搓脸,“还挺冷的,那是你家的人吧……来接你了。”说完,又指了另一边挥手的人,“那应该是我家的人吧?应该是我兄长。”
“那我走了。”再说什么都不合适了。不管怎么样,至少皇后娘娘是喜欢沈拙多过喜欢高滔滔的。哪怕是作为臣下的喜欢,也是好的。
沈拙目送张小娘子离开,这才朝数年不见的沈家人走去。
可以说这些女官回家后会如何,这才是最牵动桐桐心的地方。
家人也是最能干扰这些人的。
尤其是出身不低,家里本就还可以的姑娘,比那些寒门出身的女子更甚。寒门出身,有个出息的女儿,家里会依赖,他们会当做依仗。而本就是官宦人家出身的,会如何呢?
她得再看看。
她叮嘱索氏,“安插的人动一动,盯紧了。”若是出了女官被家里限制了自由的事情,那才是要闹笑话的。
没过几天,索氏就来报:“苏家出事了。”
嗯?苏家?
丹宸立马起身,“找秦王来。”
不干秦王的事。
索氏低声道:“苏家夫人想将女儿许配给娘家侄儿,只是那程家子言语间对苏校尉颇为不敬……而后……”
而后如何?
“而后苏校尉便赏了程家子两个耳光,抡了板凳将人给砸出去了。”
桐桐愣了一下,“苏八娘把程家子给打了?”
是!
丹宸朗声大笑,“好一个苏八娘,到底是长进了。”
桐桐也笑了,多少有些欣慰。苏八娘是苏轼和苏辙的姐姐,历史上她十六岁嫁给程家子,婚后屡屡遭到程家子的虐待,成亲第二年生了一子,第三年便死了。死的时候才十八岁!
也因着苏八娘的死,叫苏家兄弟跟程家结仇,程家曾陷害过苏轼。
而今,正在苏八娘人生的转折点上,她母亲怕是觉得她不好嫁出去,还是想着将女儿嫁回娘家。却不想程家子才口出不屑,那边大耳刮子就贴脸上了。
确实是,打的好。
她就问索氏:“而后呢?”
“苏家夫人要苏校尉去程家道歉,苏校尉不肯。苏夫人便绝食了!而今苏校尉跪在外面,陪着苏夫人。”
桐桐叹了一声,“宣懿旨,苏洵内帷不修,降职一等,留原职查用。”
丹宸:“……”哦!事还能这么办呀。
这便是打蛇打七寸了,对于这些内宅妇人而言,讲道理无用的情况下,那就不用去讲道理。她在乎什么,惧怕什么,就拿捏什么。哪有拿捏不住的?
苏八娘是朝廷的女官,也是她的女儿。不能因为成了女官,就不叫人家父母管孩子了,这也是不讲道理的。
那换个方向吧!你只管拿捏你女儿,我也一样能拿捏你丈夫。影响你丈夫的前程,那便是你为妇失了本分。
旨意一到苏家,苏辙就站在母亲的床榻前,袖着手说话:“您只管躺着,就是不能惯着我姐。明年这恩科,我们兄弟也不考了,其实考了也无用。秦王殿下说了,凡是不能赞同朝廷理念的,便是文才再好,朝廷一盖弃之不用。我才说,我姐是家里的功臣。只看在我姐的面上,不用我们父子兄弟表态,官家也知道我们的态度。
可现在……您要是实在不乐意,我爹辞官吧!省的叫人参奏。我们一家回老家去!您说把我姐嫁给谁就嫁给谁。以前呀,我还担心,怕我姐吃亏。但现在看,我姐嫁给谁都行!程家也行!反正我那表哥也打不过我姐。真嫁过去了,谁欺负谁那可不一定。真的!挺好一婚事!
也不用我姐出面道歉。回头呀,我跟我哥去!亲自去致歉,顺便将婚事定下来。成婚日子越早越好,您看成吗?”
苏夫人坐起身来,嘤嘤嘤的就哭。
苏辙把牛乳递过去,“您喝点,我爹正在写请罪折子呢。”
苏夫人端了牛乳,一口给喝了。
苏辙接了碗,故作一脸的小心翼翼的:“您看,是叫我姐继续跪着呢,还是赶紧叫起来。真叫这功臣出了事,腿受寒不能从军了,只怕公主怪罪下来,我爹这官职还得继续往下降。”
苏夫人往下一躺:“叫那孽障离了我的眼前,我才更自在些。”
“嗳!都听您的。”苏辙说着,拉着兄长就从里面出来了。
苏八娘跪在外面,抿着嘴一脸的倔强。
苏辙赶紧过去将人扶起来,“姐,娘用了牛乳了,无碍。叫您起呢!”
“给我收拾东西,我回营。”苏八娘踉跄的起身,转身就走。
“娘说气话呢,您怎么还当真呀?”
苏八娘没当真,“可我也得避其锋芒呀!程家必等着咱们赔礼道歉呢,久等不到,必是要上门问罪的。那是舅家,便是父亲和你们也未必拉的下脸。那就不如我先避开,他们真要上门,你们只管推到我身上。他们若是敢去营里找我,我自有应对之法。”
说着,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苏辙站在原地,嘴角下抿,有些一言难尽:“小小女子,用起了兵法。”苦肉计、迂回之策,信手拈来。关键是心胸宽了,她不在后宅上跟人生气了,“是好事吧?”他不确定的问兄长。
苏轼叹了一声,“那也未必!”
苏辙:“……”
于是,这天晚上,苏辙拿着书一直在读《庄子》,反反复复的读。就读那一章节,“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我非子,故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苏轼捂着耳朵,蒙在被子里,不行再把头塞到枕头里,都挡不住他絮絮叨叨的读书声。
第二天去宫里陪秦王读书,苏辙也不管老师教什么,反正但凡课间,嘴里念叨的还是这个。
旻哥儿听的一言难尽,问苏轼:“汝弟之意,你知否?”
谁知道人家苏轼回了一句:“他不是想说服我,他是想说服他自己。”
旻哥儿愣了一下,然后肯定苏轼:“你说的有道理。”
在旻哥儿看来,庄子你一篇记载的,就是两个人在抬杠。
庄子说:这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多快活啊。
惠子怼说:你又不是鱼,你怎么知道它快活不快活。
庄子回他一句:你又不是我,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知道鱼快活不快活呢?
惠子继续怼说: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你;你不是鱼,所以你肯定也不知道鱼快乐不快乐。
两人就这一件事,怼出个在后世看来颇有哲理性的故事来。
苏辙不停的念这个,旻哥儿就说苏轼:你弟念给你听呢,叫你少跟人抬杠。
结果人家苏轼说:不是的!他是在念给他自己听,说服他自己。
旻哥儿一想,也对!毕竟人家庄子和惠子怼来怼去的,抬杠抬成了哲人了。那谁又能知道,人家苏轼扛来扛去,扛不出名堂呢?
苏辙默默的放下书:只要肯包容,我哥也能成为如庄子和惠子一般的人呀!所以,是我哥不好吗?不是!是我还不够包容。
旻哥儿心说:可见,兄长靠谱是多么要紧的事。
于是,吃饭的时候,他哥伸筷子想夹鱼,他把鱼肚子上的肉赶紧给他哥夹过去。他哥夹豆芽,他就把盘子往他哥面前堆。
“说吧,想干什么呀?”曜哥儿打量他,“要什么直接说!”
没什么呀,“还不能对您好一点了。这点您就不如苏轼,您看人家苏轼,被弟弟照顾的多么的理直气壮呀。”
“想照顾我呀!”曜哥儿哼笑一声,“行!我这正挑驻北人选呢,你去?”
不不不!旻哥儿将豆芽碟子端走,然后指了指他胳膊够不着的菜:“哥,我要吃那个蒸肉……”
然后菜就到碗里了!
旻哥儿:果然还是被人照顾更舒服。
丹宸将蒸肉碗给递过去,“多大了,还耍宝。”
桐桐和四爷只笑,也不管三个人拌嘴。倒是丹宸自己说,“我今儿得出宫去营里一趟,今儿一早沈拙也回营了。”
桐桐点头,“去吧。那孩子也是怪可怜的。舅舅家没太亲近的人了,她的表兄弟们比她大的多……还有些过世了。沈家呢,亲又不亲。苏八娘还有兄弟扶持,就那孩子……”
丹宸‘嗯’了一声,“正好,我也想去城里转转。听听人家都是怎么说我们的。”
“去吧!松散些日子也无妨。”四爷叮嘱她,“不管听到什么,别吃气。”
吃了饭各忙各的去了,桐桐才说给曜哥儿配了药,叫晌午用一次呢,结果就听说曜哥儿出宫了。
“出宫了?”
是!
“摆仪仗了?”
“没有!就是一辆青棚马车,也只带了呼延二位将军,别的一盖没带。”
桐桐将药包放下,轻笑了一声,“以后不用管太子,也不用禀报了。”
是!
京都最大的酒楼丰乐楼,丹宸带着人才一上二楼,就见到兄长也在。她还没说话呢,就听兄长问说:“怎么上这儿来了?”
那我在城里转,不上酒楼上哪呀?“您怎么也来了?”
“看看如今的京都比之前的汴京如何?”
丹宸:“……”好吧!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