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了五十多公里之后,几个军人从后面冲到了第二师所在的车队。
“师长,快去救副总指挥吧!他们被虫子追上了。”
师长盯着芜球:“你不是说至少三天吗?这是怎么回事?”
芜球也想不明白这群虫子是怎么出现的,但只是冷冷地说道:“你的任务是守护人员撤离,而不是救人!他们早该退了,没有在指定时间内撤离,生死与你无关。”
“但是不保护他们,我们存在的意义何在!”杨师长怒指跟在身后的那些人。
“那是你,不是我!就算如此,我的意义也不在于他们!”
“我们身后还有十几万人呐?难道就不管了吗?”
“你管得了吗?如果虫子大军过来了,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们连它们一个冲锋都挡不住。你救不了,我只有不到十人,又没有重型武器,这不是救人,是送死。你们生死我不管,但我不会去送死,也不会让我的人过去。”
“你要当逃兵?信不信我毙了你?”
“我的任命只是协助你守卫七十二小时。”芜球将参谋部的任务军令拍在了杨师长身上,“我不管后面出了什么事,我们现在应该是撤退,而不是迎战。难道你要让我们所有人去送死?”
芜球的小队成员沉默地看着这两人的争执,从他们没有与参谋部一起撤离的时候,就已经是跟定了芜球了,他们也想走,但是军队后方看不到尽头的车辆、人群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郝团长,车让给民众,所有人跟我走,我们上!”
杨百里师长不再与芜球争辩,直接带人往后冲去。军人也纷纷拿枪下车,走向了必死的战场。
“芜队长,你不去我们能理解,你的任务已经结束。这里有整个第二师这两天写的遗书,撤退的时候太乱了,他们也不敢写,怕家人知道了,而现在只能请你帮忙带过去!”第二师的全政委将他的公文包放在芜球手上,敬了一个军礼,反身追上了赴死的行列。
军车重新开动之后,芜球拿出一支烟开始猛抽!见所有人沉默,遂将烟发给了他们。
荷苍雪从来没有抽过,猛吸一口,不停地咳嗽起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跟在他们后方的十几万人、十几万条生命如一根根尖针,刺向了他们的灵魂,拷问着他们的良心。
他们不是躲在别人身后苟活的人。
芜球的眼睛扫过许节、荷苍雪、李风一……
他们在触碰到这个眼神的一瞬间又低下了头,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
芜球却知道,他们留下了殿后没有逃走,就是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们进入军队不到一个月,连军规都不熟,军令都听不懂,他们坚守的是心中的道德: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也许他们最开始只要一口吃的,然而一个多月的战斗已将他们磨练成了真正的战士。可现在他们如同一个胆小鬼一般躲在了更弱的普通军人后面。
他们不可能看到后方跟随着的十多万百姓身死而无动于衷,尽管他们没有在指定时间内撤退,尽管他们不在军队的保障范围内。
然而芜球看到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失亲;天下兴亡,富奸者存,得利!
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如果他过去了,他的刚出世的孩子连父亲一面都见不了,而这几乎是肯定的事情。
他一直想如同申城人一样,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然而他家与申城本地人一直隔隔不入。他内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他逃不了的,你就是这样的人!
义利之争,千古难题,他想起了儿子的话:如果将吃的给他们,他们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就回来了
他打开了手上的大号公文包,里面是厚厚的好几叠信封,他看着上面的一个个名字:李感、王大河、尤三……
还有一个信封上有一个行字,上面写着:对不起,没能听到你喊我爸爸!
“回去!”芜球不知怎么地从口中蹦出了这两个字,说完就后悔了。
就像每次装X硬撑,最后却一次次地碰得遍体磷伤,然而又不得不咽下去。
“如果你们要走,现在就可以去金陵,不必跟着我送死。”
“老大,我跟着你!”
“队长,我家人都死了,我也了无牵挂,不如在这里杀虫子。”
“大哥,我妹妹跟着军队走了,如果现在过去,说不定被他们当作逃兵对待。路上死这么多人,肯定得有人背锅,更何况是这么黑的一口锅,我可不想被抓影响到我的妹妹。”
“叫我老板,还有,跟着我工资可不高,现在也就几块吃的,还有生命危险,你们考虑清楚……”
“如果你们要换地方了,提前跟我说就行……”
芜球将车、用物纳符收起,逆行向后方赶去。
远处传来了炸弹与自动步枪的声音,虫群的威胁让周边的人越跑越快,逆行已不再那么容易。当他赶到第二师与虫子的战斗地点的时候,已经是伤亡遍地,第二师还站着的,已不到一半人,数十只虫子还在往前追,但是到底有多少,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的。
军队的重型武器已近乎全部丢失,惟一剩下的不过是几门迫击炮、重型机炮、手雷而已,几门大炮距离战场太远,后面的路又被群众堵住,根本拉过不去。
可怜这些战士只能以肉体阻挡。
芜球利用坚冰符在全身覆盖一层冰甲,拿着战刀首先冲了上去,堵在了最大的缺口。
依靠身上的四层甲,芜球硬抗住了虫子的进攻,战刀从虫子嘴部直接刺入大脑。四阶战刀非常锋利,轻松地将赤甲虫切为两半。
许节用弓弩射击虫子,五次之后,体内异能耗尽,脱力而退,而他面前也留下了五只被冰系异能击伤的赤甲虫,最后被普通军人的手雷炸死。
荷苍雪依旧威风凛凛地持着芜球送予的那把刀,与虫子战在第一线,然而不到片刻就退了出来,数只虫子围攻下,她战甲表面的元气流失太快了。
芜球却越打越深入,他对这些杀不完的赤甲虫腻烦至极,而在一个由十来只虫子包围的地方,他也看到了后戍部队要救援的申城指挥部核心成员。
一辆防弹车一侧的车门已被掀开,一个年轻女人拦在另一个女人的面前,每当虫子要靠近那个年轻的女人时,却如触电的蚂蝗一般弹跳而退。而当它们想绕过这个年轻女人攻击她后面的人时,她又马上转过来拦在虫子面前,狭小的空间也让虫子有力无处使。
这个年轻女人是不含异源的,她不在虫子的攻击对象中,虫子只会攻击含有异源的人类。
芜球来不及理会她是谁、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这两个女人只是麻烦创造者。
他以冰锥符瞬间将数只虫子刺穿固定在地面,围住这辆车的虫子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一个缺口,它们向着芜球冲去。芜球双手持刀,拟化的金属性元气在战甲周围流淌,战刀横扫面前的数只虫子,八九只虫子被劈飞,再也起不来了,他用出了古书中的第一战技,破刺。
现在战况紧急,他也来不及与其他人沟通,又已冲到了虫群的核心,数十只虫子对着芜球冲来,再一次用破刺击飞八九只虫子之后,体内元气已近耗尽,只能绕着被冰锥符控制住的虫子边打边逃,同时用摄元符补充体内元气。
战场被分割成了两个地方,前面的杨师长及其军队、小队成员,已经攻到虫群中心的芜球,但无一不是险象环生。
“杨师长,退吧!打不了了,给咱师留点种啊!”
“后面就是撤退的民众,我们能退吗?”
“他们有的只是不到二十的小伙呀!”
“我们就是想退也退不了了,咱们跑得过虫子吗……”
芜球再也不敢用出那种耗元气量巨大的剑战技,只能以杀虫三剑式抵挡,同时利用冰坚符不断修复身上的冰甲。四层护罩之下,他不知道被虫子攻击了多少次,以刀击杀了多少只虫子,当黑暗中不再有虫子攻来时,战斗终于结束了。
共计一百来只虫子被杀死,而后戍部队也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师长在警卫的守护下活了下来,但也重伤垂死,当迫击炮与手雷用光之后,他们不再能够给虫子带来任何的伤害,他们主动走进了虫子的餐盘。
那个年轻女人此刻正抱着一个面相威严的中年男人哭泣,正是指挥中心的副总指挥宋子淮,他与其他所有政务核心人物一起,被虫子杀死了。
芜球已经脱力,他的手下有两个小队成员战死,其他人在体内异能耗尽后,此刻表现不比普通军人好多少。
“杨师长,现在怎么样?您满意了吗?”
“战死沙场,本就是属于我们的光荣!”
“芜队长,第二师以后就交给你了。”杨百里说完,带着莫名的笑容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有军人在哭泣、悲嚎,穿透远方的夜空,消失在不知名的地方。
“连长,不是说到了金陵给我看你儿子的吗?你TM站起来呀!”
“我要你救吗?你年底不娶媳妇了?”
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此战丝毫不比在申城与虫子的大战轻松多少。缺少足够的重型武器,面对机甲一样的虫子,他们却没有溃败,没有逃跑。
芜球不知道这群虫子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也没有时间查探。去往金陵的车已经走远,他们也追不上了,只能返回申城,但在这之前……
芜球拔刀指向了那两个女人,抵近了其中一个人的鼻尖,汽车燃烧的光照亮了她们的面容,两张同样美丽的却被鲜血与污渍玷污的皮肤显示出了别样的诱惑力,破碎的布满油渍的衣服与来不及梳洗蜷缩而散乱粘结的头发诉说着她们实际应有的性感与需要补足的怜惜。
“从今天开始,你们是我的女人!”看到这两张脸的瞬间,他突然有一种要征服她们的欲望。
“不要,求你放过我妈!”年轻女孩双手张开,挡在了刀前。
一翻解释后,芜球知道了这个年轻女人是宋影,另一个则是她的母亲苏簌。
“你们不知道七十二小时内撤退吗?你们可是害死了整个后戍部队!”
“对不起,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我们本是不退的,已决定与城共亡,但是金陵来了命令,必须快速进入解决申城居民安置问题,这才不得不在最后一刻赶过去!”苏簌向他解释。
“又不是我们害死的,我们不退,虫子就会放过你们?你们要是早点来,我爸也不会死。”宋影说着又哭了起来,而听到这番话的军人对她怒目而视。
“艹,我们就不该救你们,我们师全白死了。”
“别多嘴!”苏簌骂完女儿,又向军人道歉,“对不起,我女儿不懂事,他父亲死了,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十九岁的智障儿童?你们走吧!滚金陵去,我们要回申城了。”
芜球本想责难一番这两个人,他也不会真的杀了她们,最后发现放置不管即冷处理是最好的。
休息准备好之后,芜球下令退回申城。
这一战在高速公路,路面被炮火轰坑坑洼洼的,虫子尸体与人的尸体混合在一起,又被烧灼,发出极其难闻的味道。汽车在路面上燃烧,而在天地之间,却又是那么渺小。他们沿着高速路向东走去,轻伤者被战友扶着前行。
芜球穿着战甲走在最前面,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去不了金陵了,虫子比他们快。他们下车的地方到战场有近十公里的距离,更不用说后戍部队以为申城的虫群大军冲了过来,车都留给了其他人。
距离申城也还有五十公里的路程,他们必须要在一天内到达,否则可能会被赶来的虫子撕成碎片。
那对母女却没有去往金陵,而是相互扶着走在了最后面,跟随这支败军退回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