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行动基本按原计划执行。
执法所唯二两名刑侦组成员兵分两路。
迈洛顺着已经宣告死亡的霍洛威的这条线索去追查。
当然,明面上的说法是调查他近期的行踪,查清楚他具体与哪些人接触过。
但作为一名灵视者,自然不可能选用这么低效率的手段。
迈洛离开执法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上教会的迪拉肖,不过不是管他要教会数据库里的资料,而是找他帮个忙。
“再次确认一下,你要我尽快给死者置办葬礼?”
迪拉肖在听清楚迈洛的诉求之后,第一时间是非常诧异的。
因为正常情况下,执法官是非常反感自己在办案期间有教会会吏来瞎掺和的。
像迪拉肖这样的人,在执法官圈子里有一个不怎么好听的绰号,叫做“苍蝇”,因为有那条不成文的规定——“活人归执法所,死人归教会”,只要哪里出了人命,教会的人就会闻着味儿找来,给执法官们添堵。
所以像迈洛这样主动找上门来要教会尽快承办死者葬礼的,还是头一遭。
也难怪迪拉肖会诧异。
换谁都得诧异。
不过,对于迈洛的要求,他还是欣然接受了,并虔诚地念了一遍教会的箴言:
“畏惧旧神之血。”
迈洛拍拍迪拉肖的肩膀,说了一句对方一辈子都无法参悟的话:
“原力与你同在。”
事实是,艾雅·佛格森、霍洛威,这些人如果能够尽快下葬,对迈洛对案件的推进会有决定性的帮助。
他可以轻松知晓死者生前的遭遇。
但潜在的隐患也很明确,那就是随时有可能找上门来的“猎犬”。
红女巫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每动用一次灵视的力量,与猎犬的距离就缩近一分。
这也是迈洛现在犯愁的一个问题。
他在犹豫……
另一边。
老席恩按照计划前往了码头以及运河上下游的相关机构进行往来船只登记记录的调查。
案件的侦破往往需要有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这里所指的漫长并不是时间,而是对于破案人的主观感受而言的那种漫长。
因为这里头需要很多重复性的工作需要完成,比如对无数不同的人问同样的问题,对无数份记录进行反复翻阅。
想要从无数个线头里面找到指向真相的那一根,何其困难。
执法官的工作并非只是打打杀杀,绝大多数时候,其实是焦头烂额。
但好在上天也算是仁慈的,因为指向真相的线索,永远不会只有一条。
就像是某位著名侦探所说的——蛛丝马迹处处可寻,只是世人视若罔闻。
很多时候,繁琐的反复工作就是寻找线索的最有效方式。
……
在众多的往来船只记录里面,老席恩进行了上下游以及码头所有记录的对比,他几乎核对了每一艘船的路线,包括船只的载荷、所属机构等所有信息。
对于这台破案机器而言,他可以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只干查案与抽烟这两件事情,所以再繁琐的工作,对于老席恩而言,只要烟管够,都不是问题。
很快,他就查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哦其实也不算快,因为等老席恩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些记录本上挪开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夜里,严没睡好。
准确来说,他压根就没怎么合眼。
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情绪就像是个罩子一样把他盖了起来,他躺在床上,摆出什么样子的姿势都没有办法勾起困意,甚至在灌了好几杯烈酒下肚之后,他反而更加精神了。
严说不清楚那算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悲伤?恐惧?
亦或者是自责。
他说不清楚。
严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监城守卫。
或许监城守卫就是这么一帮游手好闲的闲职人员,他只是很合群地与大家伙同流合污了而已。
并且他也在这样的生活中怡然自得。
家里人把他当成一个废物,但足够宽裕的家境使得他们并不介意养着这个废物。
严也很聪明,他虽然一直都很能闯祸,但从来没有闯过大祸,不管是斗殴还是约P,他永远都知道底线在哪里,他知道过了那条线,家人就不会再帮他了。
甚至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财富不足以让他到享乐屋那种地方去潇洒,所以其实他对那个地方并不抱有太大的欲望。
尽管口头上一直都念叨着让迈洛带他去享乐屋……
用比较专业一点的词汇来形容——他在自己的舒适圈里活得很成功也很舒服,也很怯懦。
在外人的眼里,严可能是个玩的很大、放荡不羁的人,但其实他知道,自己不是,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废物,假装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
在这一点上,一旦成功说服了自己,相信自己真的对啥都不在乎的时候,也就不会害怕失去什么了。
直到那天看到艾雅的脸。
那张已经苍白到挤不出一滴血的脸。
那一刻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悲伤的情绪,也没有生出对凶手的仇恨或者愤怒,他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艾雅死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
因为对于那一刻的严而言,艾雅睁开的眼睛才是他最害怕看到的东西。
……
可是从执法所离开,与迈洛告别了之后。
严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不应该离开执法所,他很不安。
一直到回到家中,躺在那张熟悉、舒适的床上辗转反侧几个小时之后,他才恍然,原来只有被铐在执法所的审讯室里那两个小时里他是安心的。
在内心深处,他的潜意识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尽管迈洛和执法所的其他人并没有把他放到犯罪嫌疑人的行列,但严却把自己放到行刑台上了。
……
“没关系没关系的。”
“我本来就是个怯懦的人,逃跑是我的准则。”
严坐在房间里,无论他怎样安慰自己,但脑子里那种阴魂不散的自我谴责的音量却盖过了他口中确确实实念出声的这些语句。
他现在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就是码头桥台上那具残破的尸体,那张冰冷的、毫无血色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