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这次的遭遇嘛……大概就是,我不想哪天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死掉,而死之前某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做,连深渊里的另一个我都拥有的东西,我也想有。”
“另外。”
(用指甲盖轻敲了两下窗户玻璃)
“我其实偷偷幻想过这些画面,在幻想里,那另一个人,就是你。”
一种理智含量相当高的示爱方式。
噢不,更贴切地说,应该是滚传单邀请。
她还说道:
“虽然是灵魂……但我依旧可以感受到你的触碰,我认真问的,灵魂可以卜起吗?”
“我可以试试。”迈洛眨了眨眼。
艾玛也眨了眨眼。
后者表情的意思大概是——还需要试试?坐在这里看了这么久,灵魂能不能卜起你自己心里没数?
“那……还有一个问题。”
艾玛停顿了几秒,目光在自己的手臂、腿部那些缠着绷带的位置上滑过,而后才问道:“你会介意我伤痕累累的样子吗?”
迈洛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自己那皮肤狰狞的手背在艾玛面前晃了晃,在淋了梦境神霍尔萨斯的血之后,手臂上的皮肤裂痕比原来更加清晰更加可怕了。
艾玛看后很快就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又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嗯也不算是问题,算请求……就是,可以温柔一点吗?不要像里面那位那么粗鲁。”
“动手之前互相先敬个礼吗?”迈洛笑道。
虽然话语上依旧在胡乱瞎扯,但艾玛的呼吸已经变得比原来急促许多:“这是你们邪神干坏事之前的某种固定仪式?”
迈洛摇头:“我瞎说的啦。”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才抱紧我?”
“随时为您效劳,女士。”
“闭嘴。”(伸手)
……
客厅里的那对。
“亲爱的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喔,我听见的全都是你的声音。”
……
与此同时。
清醒世界。
不,准确来说是清醒世界的某一时空节点。
这里依旧是亘古时代的拉莱耶,也叫螺湮城。
为这座城市遮挡烈日辐射的空中建筑层已经彻底崩碎,无尽的热浪涌入拉莱耶,将一切蒸发。
而那场恐怖的厮杀,也已经迎来尾声。
来自苍穹的陌生意志与克苏鲁的对撞结果,是掀起了一场恐怖的炙热风暴,在这场风暴里,无数星之眷族被掩埋,而相对于前者而言,肢体更为脆弱螺人则是彻底灭绝。
克劳、渡鸦早已经不知去向。
连同混种和猎人蒙奎亚都已经消失。
而就如克劳所说的那样,丽贝卡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没有追随仇恨的轨迹而去,尽管当时她有极高的把握可以把渡鸦的性命留下,但最终她都没有朝着渡鸦远去的方向迈出一步。
在复仇与守护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空中,更高秩序的对决并未波及到丽贝卡以及她身后那座融化了一半的螺人书房。
但也并不意味着她完全没有面对过致命威胁,即使是迈洛将他的肉身所掌握的大部分力量都交给了丽贝卡的情况下。
那威胁,并不来源于苍穹之上,而源自于周围的所有建筑夹角中蔓延出的烟雾,源自于,那神秘、被遗忘的角度时空。
是的,廷达罗斯的狗子们又出动了。
这些污秽、无法描述的生物无时无刻不处于饥渴状态,当有任何低等生命僭越了秩序进行时空层面的穿梭,它们就会循着踪迹追杀而至,不死不休。
著名的犹格·索托斯那被抛弃的腐朽化身,尚未彻底降生之前,就是被这些饥饿难耐的狗子们拖进角度空间分食了的。
这座定格在某一时间节点的拉莱耶城,似乎等待地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它在等待一群不速之客的造访,这群不速之客会给拉莱耶带来近乎毁灭的结局,同时也会招来廷达罗斯的猎犬,将他们的踪迹彻底清扫一空。
而即使是掌握了迈洛的杀戮能力的丽贝卡,在面对到那些从阴影中缓缓探出身躯的猎犬的时候也免不了被恐惧所侵蚀。
毕竟吞噬恐惧的本能,迈洛是无法转交给任何人的,而廷达罗斯猎犬的追杀,则完全是另一次元的概念,无法用战斗力去解释、抗衡。
就在狗子们将丽贝卡以及她身后的破碎建筑团团包围起来并即将发动袭击的时候。
一个掉线许久的人突然冒了出来。
那是来自东方肿胀之女修道会的大祭司——何芳。
他朝着廷达罗斯的狗子们摊开双手,用非常高亢声线诵读了某种古老的咒语。
诡异的音节组合交织在一起仿佛形成了歌谣的形式,但其中的语言过于古老晦涩,甚至给人感觉,那就是一个口齿不清的疯子在进行胡乱哼唱。
然而狗子们听懂了。
它们那浸没在空间中不断变幻着形态的身体轮廓以及獠牙利爪都缓缓收了起来,静等着那胖乎乎的人类“把话说完”。
这个诡异的交流仪式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左右。
狗子们并没有不耐烦地发动袭击,但也未曾退去,一直在四周围徘徊。
似乎何芳与狗子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或共识。
而在那诵唱结束之后,何芳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丽贝卡,用人类的语言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就是古母的意志,来自于,伏行之混沌!!祝你们好运。”
他脸上露出了非常洒脱的笑意。
随后他再次高举双手,抬头对着天空大喊道:
“感谢、赞美伟大的姆西斯哈!”
话音刚落,周围那密密麻麻的猎犬就将他彻底吞没、撕碎,裹挟着来自于角度时空的秩序,何芳被瞬间碾成碎片。
在那之后,猎犬们便都心满意足地退回到了角度时空中。
这就是何芳与猎犬们达成的共识了。
而传闻中猎犬对穿越者不死不休的猎杀态度,似乎也并不是完全真实的。
总之猎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退去了。
至于被撕碎的何芳,死之前却尽显释然,就好像他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样,不夹带任何不甘与遗憾的情绪。
然而丽贝卡根本听不懂何芳说的那些话,就连他最后说的那两句人类语言,她都听不懂,伏行之混沌与姆西斯哈压根就不在她的知识储备里头。
在廷达罗斯的狗子们退走之后。
拉莱耶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
或者,准确地说,拉莱耶已经被掩埋了。
整座城池的建筑被融化,水分也几尽蒸发,滚烫的炙热沙砾被狂风席卷而来,将这座城市剩下的最后一丁点儿轮廓也给掩埋了起来。
漫漫荒漠上,还能看得见的东西寥寥无几。
恍惚之间,丽贝卡看到了荒漠斜坡上那没有被彻底掩埋掉的灰白色巨大独石柱,炙热的阳光照射在独石柱上,即使距离很远,她也依旧能够看清楚那上面的雕刻的象形文字以及深潜者的轮廓,包括深潜者们顶礼膜拜的一头巨大的、正在徒手杀死鲸的生物,此刻的丽贝卡已经知晓,那独石柱上描绘的巨大生物就是大袞。
巧的是,没过多久,大袞就真的出现在了独石柱的一侧。
它用那长有鳞片的巨大臂膀拥抱着独石柱,发出了闷雷一样的低沉声响。
荒漠上看不见一个人影,然而丽贝卡耳畔却有一些声音在快速放大,仿佛有千万人在齐声诵唱、宣誓,是那三重誓言:
“Ia!Dagon!我,庄严宣誓,我不会妨碍或将深潜者的行动告知他人。我若离弃这誓言,就必被人所讳避,我将被判作不配得大衮宠爱之人,并接受所定的一切惩罚,即便是死。Ia!Dagon!”……
烈阳、荒漠、独石柱、大袞。
此情此景,不正是当时她还在海上第一次遭遇大袞的时候所陷入的幻象么?
只不过那会儿的丽贝卡还不知晓,自己脚底下踩着的就是被黄沙掩埋了的拉莱耶。
更不知道,自己身后还躺着一个迈洛。
对了,迈洛!
她猛地惊醒过来,耳畔缭绕着的大袞密教的誓言也彻底消失。
再回过身,丽贝卡惊愕地发现那座融化了一半的螺人书房已经快要被黄沙彻底掩埋起来了。
她焦急地、疯了似地在黄沙中挖了起来。
……
所幸,那终究是黯影级别的生命肉体,堕入虚空尚且可以存活,又怎么可能会被区区“窒息”给弄死。
但丽贝卡可不知道这些啊。
她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
她知道,迈洛把身体交付给自己这一举动有多么冒险,哪怕是掌握了属于迈洛的一部分力量,丽贝卡都不见得能百分百保证他的安全,至少像刚才那样被猎犬包围的局面她就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而如果说在猎犬退去之后,仅因为自己的片刻恍惚就……
那是绝对无法接受,且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废了好大劲。
终于把迈洛从黄沙里挖了出来。
于是,在这位铁骨铮铮的执法队大姐头头一回像个小姑娘一样地抱着“尸体”不知所措几欲落泪的时候。
猛地一抬头发现迈洛的裤子正支着帐篷。
“sh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