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发现自己腰直不起来,腿也伸不直的时候,严的那张破嘴就变的愈加活络起来,属于又是一个他自己无法进行控制的强硬秩序吧。
即使迈洛暂时没有力气回应和搭理他,严也能自娱自乐式地说个没完没了。
但,迈洛是没力气搭理他没错。
有人可忍不了。
“不是说上位者的死亡跟传统意义上的死亡不太一样么?”
“奇怪,我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说法?”
“欸等等……我好像感觉到了。”
“一些黏糊糊的东西,哇我的屎真的被她打出来了。”
“你惨了,她手上沾了我的屎。”
“这就是祂们神明喜欢看的东西吗?那祂们真应该去参加一次杜勒庄园的宴会。”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这样会显得我不怎么聪明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红女巫已经原路折返。
严一直看不到迈洛的方向,他等于是背对着迈洛和红女巫在blabla个没完。
直到发现那熟悉的暗红长袍和大片狰狞藤蔓重新出现在视野一角的时候才意识到些什么。
接着下一秒就被捏住了咽喉。
“嗯?”
严先是愣了一秒钟。
然后撑着最后这一丁点儿时间大喊了一句除了迈洛没有人能听懂的话:
“我刚刚记起那个人是谁了,艾雅·佛格森!那个点灯人……”
这句令人感到没头没脑的话喊到一半。
严的舌头就被红女巫扯了出来…
……
红女巫依旧维持着单手捏着严的动作。
将那团撕裂、带血的狰狞肉块随手扔开。
却发现挂在半空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东西还在抽搐着。
他的嘴里哇叽不断呕着鲜血,剧烈的疼痛让他面部抽搐身体颤抖,但却没有死,或者说暂时还没。
可即使到了这种凄惨局面,他仍旧不愿放下他的表达欲。
哪怕是整个喉咙都被扯烂了,他还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用手语比划着些什么。
但,我们知道严不是一个好学的人,他根本就没有学过手语,好在他想要表达的内容也没有很复杂。
大概是这样。
指一指自己——指一指对方——画个圈圈表示“全家”——然后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洞——右手食指在洞里进进出出……
这种程度的手语大概任何智力正常的人都能听得懂吧。
大概……
烂泥一样的严被重新丢回到地上等死。
不知道出于何种理由,红女巫没有将严杀死,应该说那来自于神殿的意志没选择把严彻底弄死。
重新被拍回地面的严自然也没有能力扭过头来看向红女巫。
红女巫已经背身离去。
而严还在锲而不舍地竖着中指。
但下一秒空中扫过一根纤细的藤蔓,然后他那根倔强的中指就这么从手掌上飞走了,落在了数米之外的废墟缝隙里。
在缺少了那喋喋不休的嗓音之后,这狭窄的战场一角终于完全被压抑的氛围所笼罩。
严以一种极具个人特色的方式退出了战斗。
他大概已经默认自己的人生就此画上句话了,因为舌头被扯烂、中指也被切断,加上早就已经感觉不到存在的丁丁,等于说他所有的作案工具都被没收了……
而第二个拦在红女巫面前的自然就是温迪戈了。
先前那名为埃洛的暗杀者已经被温迪戈完全撕成了碎屑。
大概这名以伏击暗杀为专长的旧日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选择了战场上看起来状态最糟糕的生物作为目标,却最先招来杀身之祸。
温迪戈把埃洛的大半个身躯的碎屑都吞咽了下去。
那些根蔓也许有着胜过金属武器的强韧度,但在它的嘴里也只能是面条级别的口感。
唯一的问题是面条的量实在太多了。
以至于当这团灰白色的毛球把自己那五厘米的爪子踩在迈洛跟前废墟地上,直面红女巫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嗝,然后一根“面条”就从鼻孔窜了出来。
它于是猛提一口气把挂在鼻孔的面条嗦了回去。
新一轮的厮杀开始了。
但这是一场看不到完美结局的战斗。
对手无法被杀死,且被世界壁垒另一侧的诸神操纵着。
纵使昔日的风行者在此又能如何?
……
“他死了?”
被那恐怖迷雾笼罩着祈福广场上。
迪拉肖很确定自己所能感受到的黯影与夜魔那两股熟悉的气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减、变弱。
在他的记忆里,这俩家伙就是最具危险性的怪物,他目睹过迈洛徒手与神祇化身对掐的震撼画面,也感受过夜魔之力全开的压迫感。
迪拉肖拥有着黄金树的赐福,他能看到常规生物视角中无法捕捉到的生命活性强度,那就类似于一团不断燃烧着的火焰。
然而就是这两个强得过分离谱的家伙,此刻那象征着他们生活的火却已经只剩下余烬了。
“真的都死了吗?”
迪拉肖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他曾坚信自己只要往祈福广场这一站,任何罪恶都无法走进身后那扇教会大门。
但当他“看”到猩红山脉彼岸那不断燃起的火光的时候,他产生了轻微的动摇。
直到此刻恍然发现自己认知内最强大的两个灵魂正在缓慢溃散,迪拉肖的那份自信与笃定便荡然无存了。
“不可能吧……”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坐在台阶最下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渡鸦闷声说了一句。
他甚至懒得回头看迪拉肖一眼。
语气中不乏对契约组织这一学派的鄙夷。
似乎还能听到意义不明的叹息。
“都自身难保了还在盯着别人……”
“什么意思?”
迪拉肖脸上闪过一秒的错愕。
随即以最快的速度放开精神力横扫了整片教会建筑群,一番检查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此刻的他多少有点精神紧绷的意思。
而相比之下,台阶最下方那蒙西斯学派的师徒二人从始至终都显得很沉闷。
渡鸦再度开口:
“所以是……”
“那孩子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些什么,却一地点儿也没有告诉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