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教授的声音很大，其他还在等着交论文的学生们此时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秦天交上去的那张纸上到底画着什么图案。
以至于能够让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顾老教授悲愤地喊出“造孽”二字，甚至开始骂脏话。
都是学考古的，鸟身龙尾玉是什么玩意？怎么没听说过？
凤图腾的起源又是什么意思？
秦天内心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玉佩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和系统联系起来的东西，但是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这种联系靠不靠谱。
他拿着这个图样来找顾老教授，一方面是希望获得去新加坡的机会，另外一方面，则是希望顾老教授能够给他一个方向。
之所以是图样，而不是实物，是因为他身为考古系的学生，很清楚一点。
如果手上这块古玉被证实是先秦古玉，那么自己私自收藏的行为，就违反了国家的文物保护法。
虽然不会被判刑什么的，但是古玉上交是一定的。
当然国家会给予物质补偿或者奖励。如果是其他古董，作为专业人士，秦天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交上去。但是现在，他有一个搞不明白的系统，目前完全摸不着头脑。而玉佩，是他目前唯一的线索。
而听顾老教授的意思，这块玉佩，竟然如此重要，竟然可以填补考古学的一项空白！
顾老教授一口叫破它的名字，并且做出这样的评价，这意味着，这块玉佩的形制，是符合考古学逻辑的。不管秦天手上这块玉佩是否真实，至少这块玉佩，是真实存在的。
它能够和一段历史，一种文化，乃至某种形制的剑，联系起来！
秦天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荡，尊敬地开口：“老师，您说的凤图腾起源，是指的什么？”
“学生记得，凤图腾的诞生，是和龙图腾同一时期的。”
他斟酌地开口：“当初组成后世华夏的初始联盟中，黄帝，也就是轩辕氏部落以云为图腾，炎帝神农氏为火，共工为水，伏羲为龙，少昊为凤。”
“不错。”聊到学问，顾老教授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他赞许地看了秦天一眼：“彼时伏羲氏之龙，还只是一条蛇，是在部落联盟中，融合了云火水等其他部落图腾，才变成后世的龙。”
“所以龙成为了我华夏文化里最重要的图腾，它代表着我华夏上古部落的融合，代表了天下共主！”
秦天点点头，伏羲乃是三皇之首，是华夏人文之祖，他融合各部落所创造的龙图腾，贯穿华夏所有历史。
“但是，凤呢？”顾老教授目光扫过不远处在办公室门口簇拥的学生们，最终落在秦天的身上：“我们都知道龙图腾是从一条蛇开始，融合各部落图腾后，才变成的龙。那后世与龙并列的凤，又是如何诞生的呢？”
“少昊是金天氏，是所谓的东夷族。东夷族的图腾是据传是太阳鸟，后世的金乌很可能就是它所演化。”
顾老教授声音沙哑地继续开口：“金乌是三足乌鸦。从1955年出土的中华第一凤上也看得出来，当时的凤就是一只典型的大肚子乌鸦。”
“太阳鸟金乌之后，鸟图腾再次被确切记载到历史上，是同属东夷族的商朝，你也知道，玄鸟生商。”
“玄鸟就是燕子，燕子的尾巴比乌鸦的略长，而且是双尾。此时，华夏的鸟图腾已经有了后世凤凰的一丝影子，但是距离后世凤凰那飘逸修长的模样还很远。”
“历史在这里出现了断代。我们很清楚龙是如何演化成现代的模样，却不知道凤又是如何演化的。只能根据历史，做出一点猜测。”
“什么猜测？”秦天此时已经彻底沉浸在了顾老教授所说的历史中。
“黄帝的直系孙，原为姬姓的鲧带领部落东迁，与东夷大姓相结合，鲧娶有莘氏女志，当时尚有母系社会的文化遗留，因此禹从母，姓姒，建夏朝。夏朝后为东夷族的子姓商汤所灭，商朝建立。而商朝又最终亡于姬姓的姬发所建立的周朝之手。”
“而这，或许是春秋时吴越争霸的起因。”顾老教授有些唏嘘。
“为何？”秦天失神地追问道。
“因为吴国国君姓姬，而越国国君姓姒。”
顾老教授看了纸上那个图案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炙热的光芒：“春秋时周朝分为华夏集团与南方集团，北方以晋国为首的华夏集团歧视以吴越楚为首的南方集团，认为他们是蛮夷。”
“而南方集团其实也认可这个看法，但是其他南方集团国家是蛮夷，自己绝对不是，自己同样有资格当上周天子的宰伯，统领华夏。”
“楚国先不说，从一开始起它就有份参与华夏始祖祭祀，负责进贡滤酒的包茅。只说吴越。”
“在吴国国君眼中，自己乃是正统周天子直系血脉后裔，是古东夷文化的传承者，而越国则是蛮夷之国。”
“而在越国眼中，自己既是正统炎黄血脉，亦是大禹的直系子孙，还是东夷族文化正牌的传承者，它才是那个天命之国。而吴国是那个窃了姒姓之国，抢了上古华夏集团东夷族传承之名的小人。”
“然而，当时的华夏集团确实更认可吴国的血脉。我们推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古越越王为了自己谋求周天子宰伯的正统性，也是为自己证明，创造性地以双尾玄鸟为蓝本，加上东夷族一直崇拜的朱鸟习俗，并且创造性地为其加入了龙的特征！”
“最终，形成了一个蛇首，鱼尾，龙纹，龟身，燕颔，鸡喙，骈翼。首载德，顶揭义，背负仁，心抱忠，翼夹信，足履正的新图腾。”
“也就是后世凤凰的原型。古越国认定它是祖龙羽嘉所生，称其为，鸠！”
顾老教授的声音沙哑，但是秦天脑海里却如炸雷般轰鸣！
作为考古系学生，他当然知道鸠，也知道鸠对古越国的意义。
大名鼎鼎的越王勾践就是以鸠为名，那把即将在新加坡展出的国宝越王勾践剑上，就刻着八个鸟纂。
越王鸠浅，自作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