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穹的说辞太过旁敲侧击,像嘱托,又像是试探。
姬璇听得有点懵,搞不懂他什么意图,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假装去投靠太后。
她张了张嘴,本想打直球。
毕竟再怎么聪明的脑袋,“猜”也比不上“问”。
何况她还没那么聪明。
“陛下……”开口叫人,话音还没等落,她觉得有点接不下去,犹豫着将后半段咽了回去。
怎么办?
该问吗?
该用什么方式问呢?
难不成要直接给他来一句:你是要我去当卧底吗?
这确实很直球,就是未免太直了些,没有丝毫的语言艺术,迎头就是一记暴击。
抿了抿唇,她垂眸陷入思忖。
如今,攻略他是所有任务当中的最优先级。
她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她全部的故事都将围绕着攻略对象展开。
而随着接近云天穹,他身边的连锁事件也会随之走进她的视线,成为她迫不得已需要面对的难题。
想到这,姬璇还是决定直接问他。
反正她有存档,就算他怪她莽撞,大不了问出正确答案后反手一个读档,水过无痕……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妾投身到太后阵营,为陛下提供有利价值吗?”
云天穹被问的一怔,随即站起身,探头到墙边左顾右瞧。
“呼!”他手掌抚上胸膛,一屁股坐回床榻:“你脑袋是直的吧?没有弯吗?怎么敢就这么说出口的?”
姬璇委屈道:“屋里只有妾和陛下两个人呀……”
“有个词叫隔墙有耳你知不知道?”
她点了下头:“知道,但那些都不重要。”
云天穹被气的想死:“这还不重要?那你告诉我什么重要?命呢?命重要吗?”
姬璇笑笑:“命重要,不过,不如陛下重要。”
“确认了陛下的心意,妾往后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冷哼一声:“我可没说过我有什么心意。”
“是的,陛下的确没有明说。”她凑过脸,紧紧盯着他,将咬字拖得轻且长:“但陛下听完妾的话,只是紧张,却没提出反对,不是吗?”
她语气压得更低,在浓夜与幽幽烛火的烘托下,更显蛊惑:“陛下其实是在暗示妾,希望妾去那样做,对吧?”
一字一句说出口,云天穹身子向后退了半分,躲开她的注视。
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造孽……”
“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我一早就不该跟你说这些!”
“这下好了!就你这猪脑子,整天冒冒失失的,若真把你放出去乱说话,我最起码少活十年!”
正觉糟心,脑中灵光一闪。他放开掩在额上的手,突然偏过头看她。
“都说只有死人最能守得住秘密,不然……”
好,又来这一套。
不过姬璇全然没有害怕,甚至根本没在意他。
她满意地勾起嘴角,为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感到自豪:“瞧!我猜得果然没错,你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目标已经明确了,那就好办!”她胸有成竹攥紧左拳,眼神坚定:“你等着吧!”
云天穹刚想说,怎么听起来好像在威胁我?
还没等出声,周遭天旋地转,一股失重感瞬间涌上来将两人团团包裹住……
脑子像是猛然宕机了似的,狠狠空了一拍,再睁开眼,场景转瞬退回到了片刻之前。
光线暗淡的寝屋内,一道黑影矗立在床榻边,背对着藏在衣桁后的姬璇。
她如法炮制,准备上前先将他捆住,以开启后面那段“外出吃骨头记得回家”的暗示。
解开腰带,她三下五除二地扑过去将黑影绑起来……
奇怪的是,黑影没有挣扎,反而表现的过分沉默。
同样,带着目的急不可耐的她也没有注意到,这次,云天穹并没有磕到膝盖骨。
她没有趁人之危,却还是得逞了。
按理说他完全可以反应过来,挣脱且施以还击。
但他没有。
姬璇拽着腰带将云天穹翻过来面对他,期待着他说出那些台词……
愚蠢和直球都留给上个存档了,在这个档位,她一定会是他心中最聪慧通透,八面玲珑的女子!
她半仰起头看他,眨眨眼睛,眸中尽是雀跃的小星星。
反观云天穹,一张丧气的老脸过于淡定,隐藏在夜幕之中,陷入无尽的沉思……
氛围一时凝滞僵持,似乎能听见姬璇眨动眼睛时,眼睑开合的细微声响。
啪嗒啪嗒,混合着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此刻,她灵秀的面庞近在咫尺,上面映着一层薄而弱的月光,让人打量不真切。
云天穹不着痕迹地紧张抿唇,眉心偷偷拧紧。
姬璇与他对视,隐约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您怎么了?”
“呃……没有。”云天穹立刻反应过来,声线有些发虚:“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姬璇演技正欲爆发:“陛下,求求您,不要杀……”
说到一半,她突然发现对话与上次有所不同,于是便也没按照原剧情走,吞了吞口水,悻悻点头:“哦,好的。”
拆解开腰带绳索,两人再度掌起灯并肩而坐。不知为什么,彼此都显得格外拘谨。
她不自在地把视线落在他的相反面,上看看,下看看,远看看,近看看……
他则将双手放在腿上,无意识地来回抓紧松开,搓动衣物布料。
半晌,姬璇才想起自己的开场白:“陛下为何会深夜造访?还以这种方式?”
云天穹:“朕来亲自查验一下,看你有无道貌岸然,违背圣旨。”
不容易,对话总算顺利开始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里,两人重演了一遍上个档位的戏码。
但很奇怪,明明是固定剧情……她的情绪因重复和乏味而变得不高昂,这可以理解。反观云天穹竟也木讷讷的,两个人就像是没有感情的对台词机器,你一句我一句,偶尔轮到谁一时想不起来,还要中途缓一缓。
她问来意,他逞强嘴硬。
他叹她有自己的意识,问她是否不喜欢这里,崇尚权利带来的虚荣。
她答没有,她喜欢这里。
说罢,话题戛然而止,他这次竟没有真情流露……
他没有告诉她,禁她的足是因害怕阻止不了她,从而无能狂怒。
他没有挣扎拉扯、赶她离开,更没有自我怀疑、自卑检讨。
无人开口使得周遭陷入漫长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身上榻,淡淡道:“睡吧。”
“这,这就睡了?”姬璇摊开两只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您要在这睡吗?”
云天穹脱下短靴和外袍,扯开留有余温的被子,钻了进去:“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她挠挠头,感到烦躁:“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难不成是我哪个环节接错了?”
带着不解爬上床榻,这次他自觉的给她留出了里侧位置,说不清到底是偶然,还是有心为之。
姬璇平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了个身,发现他也没有睡,正枕着手臂看她。
“陛下有没有什么话问妾?或者……有什么事要跟妾说吗?”
虽然她通过存读档参透了云天穹的想法,可这次他没有委派她过去,两人没有达成心照不宣。
就算她假意投靠了太后,他也不会领情,没准还会提防厌恶她。
哎……好头痛啊!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云天穹随着思考缓缓移动视线,长长的睫毛挡住琥珀色瞳仁片刻。
随后,又重新挑起眼眸:“你把我看作什么?”
姬璇不懂:“嗯?”
“简单来说,就是在你心里,我们是怎样的关系?”他解释:“夫妇?君臣?陌路人?亦或是……仇敌?”
姬璇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都不是。”
“妾并非明媒正娶,配不上与陛下称作夫妇。至于君臣?有功绩的官吏称之为臣子。妾虽居于七品,照常理可以按月领俸,但终归对大启没有贡献。”
“若一定要理清关系。”她抛开现代思维,沉浸在当下就事论事,说着忽然生出一股自嘲:“应该,更像是主仆吧……”
事实的确如此,倒也算不上她妄自菲薄。
云天穹听闻,没有反驳,似乎是在用无声来默认。
姬璇无所谓他尊不尊重自己,他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尤其还是阶级制度的受益者。她从不指望他会心平气和的教她抬起头,挺起胸膛,找回尊严……
比起尊重,似乎认同身份差异才是常态。
可这次他的观念当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空留沉寂半晌后,云天穹问她:“你虽为商贾出身,看样子在家中也备受宠溺。忽从闺阁中的主子,变为宫中的末等妃妾,极尽卑微……你心中可有怨恨?”
有啊,能不怨吗!
封建王朝的尊卑制度,相信任何一个现代人都无法坦然接受。
一出门见人,就意味着要不停请安请安请安,跪拜跪拜跪拜……不断的客套,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