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盯着他,喉头滑动了几下,将心中的恼怒和悔恨硬生生咽了下去。
“好,我这就立刻回去盯紧了他!既然他对李倚生了杀机,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隐瞒李倚。你尽快将这些事告诉李倚,好让他有些戒备。如今李佶几乎每日都会待在陛下身边,若是李倚毫无防备,只怕这样的事情还有下次。”
想到李佶,林景心中一阵烦乱。之前不安的预感终于得到了应验,这令他又恨又悔。
“好,我这就入宫去。”
孟亦轻轻点头,眉头却没有半分舒展。他朝林景望了一眼,似是有话要说,踟躇片刻终于忍了回去。
“事不宜迟。”孟亦匆匆撂下一句,如一阵风般离了去。
望着他的背影,林景忽然觉到一丝不安。不知是为孟亦,还是为李倚,抑或是为自己。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一次,一定要将赵篙除掉,以绝后患。
李倚得知了这些隐情,惊惧错愕之下几乎站立不稳。
“你们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林景摇头:“若是有证据,我与孟亦一早就将这事呈报陛下了,还能让赵篙继续逍遥法外?”
李倚努力稳下心神,脸上骤然失了血色:“可是……既无证据,就不能肯定是李佶将消息传给赵篙的……”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见他不忍怀疑自己的兄弟,林景随即打破了他的侥幸,“这几天我和孟亦一直在查,所有接触过这件事的人都没有问题,剩下的人就只有李佶了。你想想,那个走漏风声的内卫早不死晚不死,为何偏偏就在孟亦的人去抓他之前死了?
这个案子涉及昌平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为何偏偏一向趋利避害、明哲保身的赵篙要着急冲上来?若不是想毁灭证据,他何必自讨苦吃?事发之后,孟亦又仔细查了一下那个被灭口的内卫。
此人与阎乐素来不合,阎乐在羽林军中为校尉,想要除掉一个小小的内卫易如反掌。不管怎么看,这件事都与赵篙脱不了干系。”
李倚微微张着嘴,呼吸不稳,想要反驳些什么,脑中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你再好好想想,这件事情不论是何结局,稳赚不赔的人是谁?”林景扳着他的肩头,逼他看向自己,明知真相残酷,却还是要亲手为他剖开来,“是李佶。”
“李佶……”李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竟然想杀我?!”
林景叹了口气,手下的力道轻了些:“或许他并不知道赵篙的诡计,也没有参与进来,一切都只是赵篙一人在作恶罢了。不过,依着他和赵篙亲密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全然不知?”
李倚终于冷静了一些,他反反复复想着林景最后这句话,失魂落魄苦笑不止:“这些日子李佶几乎每日都会到政事殿来陪父皇,每次见到我,他都恭敬周到。你曾提醒我要提防他,可我却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未曾放在心上。
如今一想起他那毫无城府的模样,我便止不住揪心。难道皇族与父皇的悲剧还会再次在我与李佶身上重现?”
他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林景看在眼中,心头涌起一阵酸涩:“我知道你难以接受这样的事,但不管事实如何残酷,它就这样活生生摆在我们面前。赵篙老奸巨猾,如果没有铁证,他绝不会认罪,甚至可能倒打一耙,说是你指使我们构陷他。
陛下面前,我们绝不能冒险,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赵篙图谋不轨的证据,只有铁证如山,才能一举扳倒他。你既是知道了情况,眼下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能让李佶有任何警觉,否则就是打草惊蛇。”
李倚长叹,认命似地点了点头:“好,我绝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虽然他很是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可林景仍心存担忧:“赵篙狠再,谅他也不敢在宫中下手。虽是如此,但我们也不敢大意。孟亦已经暗中做了部署,加强了沅茝殿这边的守卫。你在宫里事事皆需小心谨慎。此事事关重大,暂时不要告诉李音,她一个姑娘家可能会担不住。”
“嗯。”李倚默默应着,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宫中之事我会自己应对,你与孟亦专心寻找线索。不过,找到证据之后必须先与我商量,然后才能禀明父皇。”
他说得缓慢,然而心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那日在沅茝殿正殿前的石阶上,李音说过的话再次回响在他的脑中。
若是成为君主的代价是必须学会割舍自己的情感,那么这就是他逃避不得的宿命。
等林景孟亦等人找到赵篙的证据时,赵篙已经草草结了案件,把案件交到李漼的手上。
此案件跟其他人无关,都是昌平君族人一手策划的。
“朕看在昭彤的面子上优待他们、饶他们不死,没想到他们却不知好歹、积怨在心,竟要取朕性命。朕不畏死,却绝不允许有人暗中破坏我李唐万世基业。这一次,朕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陛下说得极是!陛下对昌平君的族人网开一面,他们反而恩将仇报、枉顾陛下隆恩、坏我宗庙社稷,这等大逆不道,依法当夷三族。昌平君身份特殊,他是曾经的楚国王族,又与我李唐皇室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如此狼子野心,若不严惩,天下人当真以为我唐律只是儿戏。”赵篙微微抬起头来,机敏而又迅速地扫过李漼的面容,恰到好处地顿了片刻,“臣明白,陛下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与李倚皇子扯上关系。
幸好皇子恪守为臣、为子之道,与那些乱党泾渭分明、不曾有过任何往来。既是如此,陛下就没了顾虑,可以放心大胆地处治这些人了。”
李漼抬头看着他,眼神似是而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这么多年,他一直坚守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绝不在气头上做任何决定。虽然甫一看到卷宗时,他的心头立刻便燃起熊熊怒火,愤怒的烈焰呼啸而过,誓将一切化为灰烬。然而待赵篙说完这些话,他已经平静了些许,因为怒气而混乱的思绪得以重新梳理。
“当年全赖昭彤出面,才让昌平君一族得以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