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5章阳奉阴违

陛下没经历过大事,受此打击必然惶惶不可终日。他以为自己的同胞骨肉就能容他?却不知向来最为血腥残酷的斗争就是兄弟阋墙、同室操戈。

陛下受了惊吓,不敢再相信兄弟姐妹,更不敢相信朝中那些阳奉阴违的大臣,他要保命、要好好地活下去、要坐稳这个位子,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我。”

说到这里,他一掌拍在书案上,面露凶色:“只可惜,我还是低估了孟氏的力量。蒙恬、孟亦已死,可他们却阴魂不散,始终是我的心病。活人与死人斗,并且还落了下风,实在是可恶!”

“所以啊,我才对林景耿耿于怀。”听出他的不甘,阎乐伺机说道,“蒙恬、孟亦虽死,但余威仍不容小觑。林景这么一个大活人,一旦回来,只怕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们了……”

他小心翼翼说着,偷偷窥探着赵篙的脸色。

赵篙微微颔首,怒色散去些许:“你所言不无道理,待他回来,必须要严加监视,绝不允许他私下与羽林军的将领们有任何接触。当然,你也不必过于担忧,林景有软肋在我们手里。靖安公主、孟氏、林平、李泽,他想要保护这些人,就不敢在我眼皮底下生事。”

听到李音之名,阎乐有些不解,犹豫着问道:“大人,既然赵夫人的事是靖安公主多嘴告诉了陛下,您为何不将她除掉?靖安公主与李倚关系密切,留着她迟早也是祸患。”

“不可!”赵篙猛一瞪眼,神色之厉吓了阎乐一跳,“这个时候若是靖安公主有任何意外,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那就是明摆着告诉陛下,是我赵篙杀人灭口,想要掩盖罪证。何况公主与李斯、林景皆有密切的关系,动她就等于在为我自己树敌。

她一个女流之辈,除了在陛下面前挑唆之外,还能有什么本事?况且,她已经远离长安,不会再对我们有什么威胁。她的账可以缓一缓,待我彻底控制住局面,再收拾她也不晚。”

听他一番解释、剖析利害,阎乐终于回过味来:“我明白了。那我立刻亲自去骊山,把林景带回来。”

“好!”赵篙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他这个人很会见机行事,回来之后一定会和我谈条件。在我没有和他达成协议之前,暂时先不要公开,秘密将他带回来即可。”

“明白!”阎乐拱手领命,旋即退了出去。

赵篙盯着他的声音沉思片刻,果断起身往政事殿赶去。

人还未进门,远远听见殿中一阵吵闹摔打声。自从发生了暗杀的事,李佶的脾气越来越坏,他总是神神道道,感觉谁都想害他。身边的宫婢、內侍没一个躲得过,几乎都被他揍了个遍。赵篙每每来回禀政事,对满屋子跪一地人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情形已是见怪不怪。

得到通传,赵篙拧着眉头进了殿。李佶有气无力地斜倚在书案边,额头上都是汗,脸颊红扑扑的,想是刚又闹了一场。

一名小宫婢抹着眼泪跪在地上,将摔得粉碎的茶盏碎片收拾干净。待她战战兢兢退出去,赵篙才俯身上前行叩拜之礼。

李佶满脸不耐烦,也顾不得形象,大袖一抹额头:“又怎么了?!羽林军还在闹吗?不都说了不动蒙恬和孟亦的家人了?他们有完没完?!”

赵篙躬着腰身,毕恭毕敬:“是臣失策,没想到这次会闹这么大,惊了圣驾。人心一旦躁动起来,很难平复,臣已经让阎乐去请林景回京了,他在军中多年、素有威名,由他出面,下面的人应该就能平息下去。”

“你让林景回来?”李佶颇为意外,蹭地坐直了身子,“前几日朕问你要不要把他调回来,你不还说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么说,外面的乱局你也压不住了?”

赵篙满面羞愧,拱手请罪:“林景虽有威名,但与李倚他们关系过密,不到万不得已臣并不想用他……”

“好了好了,朕听明白了。”李佶挥手打断他,“既然以你一人之力无法控制全局,还是尽快找人帮忙得好。宫里宫外天天不安生,朕实在是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鬼日子!早知道坐上皇位如此辛苦,那时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闲散皇子。”

“陛下所言令臣汗颜,一切都是臣的失职。林景回来虽有利于稳定局面,可陛下一直对他心存芥蒂,所以这一次还是由臣来直接与他交涉吧?”

李佶一愣,静下心来看着赵篙,却见他也正一脸探寻地盯着自己,仿佛想要从自己脸上看出什么门道。

事实上,听到赵篙准备调林景回来,李佶心里确实又惊又喜。自从从李音口中听到那些传闻,李佶便吩咐仲广暗中去搜集线索。但一来时间久远,二来赵篙眼线众多,仲广行动起来束手束脚,什么进展也没有。

着急之下,李佶很想和林景当面谈谈,想从他口中探得些实情。可当初是自己同意赵篙将人踢走,又是自己死活不愿见他,若眼下对他的回归毫无反对,甚至还抱有一丝期待,那么赵篙一定会看出端倪。

赵篙那么机敏,一旦自己的态度变化过于明显,势必会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想到这里,李佶干咳了几声,佯装正色:“朕着实害怕见林景,让他回来不过是为时局所迫。罢了,你先让他回来把这烂摊子收拾好,朕就不掺和了。”

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我不喜欢你,却不代表你身上没有我需要的特质,更不代表你不能为我所用。这里没有外人,我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近期羽林军中有人不安分,陛下很是恼火,所以诏你回来稳定局势。”

林景本以为他被自己嘲笑之后会让阎乐出去,可没想到他对自己戒心太高,这激将法竟丝毫不起作用。

“哦?”林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赵大人已经接手郎中令许久,阎将军又在羽林军中执掌多年,还能有什么事是你们二位压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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