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闭着眼睛飞速在脑中搜寻,猛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一人:“李佶!”
“李佶?”李倚抽了一口冷气,“他怎么会知道?”
林景抿着唇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越发笃定:“对!一定是他!从我拒绝与赵篙联姻之后,他就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我。后来我常去沅茝殿教公主剑术,在宫中与他见过几次,他每次说的话都奇奇怪怪、意有所指,甚至还曾暗中尾随我和公主。
那个时候我只当他是性子顽劣,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
话未说完,孟亦猛一拍手:“这就对了!李佶知道了,必定会告诉赵篙!你的行踪既是阎乐捅出来的,必然和赵篙脱不开干系。虽然赵篙此次全程没有出面,可我总觉得是他在幕后牵线。
你想想,这些谏官与你少有往来,不论.公私皆无恩怨,他们怎么会难得的同仇敌忾,拧成一股绳要与你作对?
更何况上午你的行踪才被陛下知晓,他们怎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行动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定是有人背后指点!”
说到这里,他朝李倚努了努嘴,一脸郁闷:“李倚之所以气急,就是因为他方才在陛下面前替你说话,却被谏官们指责为偏袒徇私……”
听到这话,林景才算明白过来。那些谏官们口齿伶俐锋如刀刃,只以唇舌便可以削人皮骨。往日里,林景也总是极小心地避开他们,从不与他们正面交锋。虽然孟亦只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可林景闭着眼也能想象到李倚到底遭到了什么样的攻讦。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林景心生愧疚,不由垂下头去。
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李倚静默了片刻,平复了些心绪,口吻也随之缓和了许多:“算了,说什么连不连累。眼下如何救你才是关键,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看看之后到底该怎么做。”
“其实你不必冒险过来的,我与孟亦商议之后定会转告给你……”
“我怎么能不来看看?”李倚沉声打断了他,“毕竟你是因为李音才弄成这样。李音的事我也有责任,不该瞒你这么久。若不能亲眼见你无恙,我心中不安。”
林景扯着嘴角笑了笑,眼中却始终浸着沉沉的哀伤:“公主心思聪慧,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她的道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已经想明白了,该放下的总要放下。”
“嗯,你能如此想,我就安心了。”李倚点点头,转头示意孟亦。
孟亦心领神会,一手拍在林景肩头:“你离开长安这几年,朝中形势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看起来李斯手握大权、不可一世,但真正离陛下最近的人是赵篙。
接连遇刺,令陛下深感不安,赵篙便趁着这个机会建议陛下暗中将朝臣们都监视起来,在长安城里密布眼线。陛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
这监视朝臣的事由阎乐负责,朝臣们为了自保,不得不迎合赵篙。李倚和我曾为此事多次劝谏陛下,可陛下总是置之不理。
我接到大哥书信之后,本想将你堵截在城外,以防落入阎乐的眼线,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赵篙竟如此嚣张?”林景半是不解、半是震惊,“那李斯难道也心甘情愿束手就擒?”
“赵篙何等狡猾?”李倚插过话,冷冷嗤了一声,“他故意向李斯示好,监视李府也不过做做样子。二人心照不宣,李斯又有了皇亲国戚的身份,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当回事了。”
林景听得心惊,蓦地看向孟亦:“那你呢?”
孟亦轻哼,面带不屑:“赵夫人的事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中,所以也没敢对孟府怎么样。再说了,有大哥与陛下的关系在,赵篙不会硬碰硬,所以还不曾与我有什么冲突。”
虽是如此,林景仍悬着一颗心:“之前他勾结刺客的事你们查得如何?”
猛一说到此事,孟亦与李倚皆面露愧色。
“我与李倚暗中查了许久,可赵篙实在滴水不漏……人证物证一样都没有。”孟亦重重叹了口气,“而且现在城中遍布眼线,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极易暴露。时间越久,证据越难寻,掣肘之事又这么多,所以……一直没有进展。”
这个结果林景早已预料到。勾结刺客、谋害李倚,这样的滔天大罪赵篙若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绝不会果断出手。
“当初我们本就后知后觉,棋差一招。事隔许久,就算当时赵篙有疏漏,想必后来也已毁尸灭迹,让我们无迹可寻。”林景俯首沉思,颇为遗憾,“可惜,没有证据我们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是啊,不过他也一样无功而返,没有抓到孟亦那件事的把柄。”李倚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暗自叹息,“这些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再想寻找证据可谓难上加难。
方才来的路上,我与孟亦一直商议,想着是时候再和赵篙提一提赵夫人了,虽然也起不到什么实际的作用,好歹让他收敛一些,别再暗地里捣鬼,借谏官们的口为难你。”
“看起来赵篙还是记着我的仇呢,他可真是睚眦必报啊。”林景轻笑,并没太在意自己眼下的处境,“如今再提赵夫人之事确实意义不大。当天逼他让步,对双方而言都只是暂时的妥协,如今时过境迁,赵篙与往日已不可同日而语。
陛下敢让他监视群臣,便显示出对他的信任,只凭一盒来路不明的胭脂就想击垮他已是不可能。
想必赵篙自己也已经放弃深究当年被陷害的事了,比起一个没有实证支撑的猜测,眼下我可是实打实地违反了国法,想要除掉我,当然是用擅离职守、违抗军令的罪名来得轻松、痛快。”
“陛下有意把大哥和我的事往后拖,就说明他没想严厉惩罚我们。你就不必替我们担心了,眼下还是想想要怎么救你出去……或许……”孟亦本是宽解林景,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什么,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