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陛下的敏锐,他必然立刻察觉出是你在其中作梗,到那时不仅是你,就连整个孟氏、还有李倚,统统都会被牵扯进来!为了一个区区的赵篙,值得犯这么大的险吗?”
听闻此言,孟亦不由犯起嘀咕。方才李漼着意让他继续负责赵篙的安全,这其中的意味确实有些微妙。
“那……那你说怎么办?”孟亦一掌拍开他,恨恨唾了一口,“若是一击不中,赵篙必定要反咬一口!不行,我宁可他死无对证,也不能让他在陛下面前胡说!”
“站住!”林景低喝一声,死死掐住他的手腕,“我问你,那个证人是否可靠?”
孟亦一愣,憋红了脸笃定点头:“他全家十几口人的性命都在我手中,自然不敢乱说话。而且他也不傻,这个时候若是翻供,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个诬告之罪,陛下绝不会饶他。与其那样,还不如一条黑路走到底,咬死赵篙不松口。”
听他如此说,林景暗自松下一口气:“只要人证无事,暂时就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一切只看陛下如何决断。我倒是有个想法,既然陛下一时半会拿不下主意,不如再找个说客?”
“你的意思是?”孟亦上前一步,试探地问道,“李斯?”
“李斯一直想向李倚示好,这不是难得的好机会?”
孟亦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轻轻摇头:“可是他素来不主动在朝中树敌,恐怕……”
“势均力敌才叫敌人,如今赵篙身陷囹圄,哪里还有能力与李斯为敌?”林景细细想着,缓缓言道,“正如当年挽救王后一样,我们不需要李斯多说什么。他是廷尉,陛下一定会征询他的建议,他要做的,不过就是与你保持相同的说法即可。
一来,他是秉公处理,不算公报私仇;二来,一旦除掉赵篙,李佶便没了爪牙,根本不足为惧。李佶失了势,李倚的地位便更加稳固,李斯这么做,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嗯……”孟亦边听边点着头,“当年王老将军就是如此说动他的,既有成例在先,确实不妨一试。”
见他听了进去,林景踏实了一些:“你只当公事公办,与他诉苦。他是个聪明人,一听就会明白。”
“嗯,好!”孟亦连连点头,“我这就去找他。”
说罢,他抬脚就走。刚要出门,又回首看向林景:“李倚那边还需你多照应些,他本就无辜,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将他牵连进来。”
林景笑了笑,示意他安心:“赵篙贪墨的真相我没有告诉他,这种事,他少知晓一些就少一分危险。何况,李倚自有分寸,他会保护好自己的。”
待孟亦走后,林景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虽然方才有心宽慰孟亦,可这事实在太悬,赵篙是死是活全在李漼一念之间。一旦他侥幸逃过一劫,按照他的性子必定会卷土重来。
即便不能一招致命,也绝不能让他有恃无恐。
想到此处,林景抬脚出了门去。
他一路狂奔,行至一处僻静小院,将马拴好之后轻轻叩响了门扉。
不多时,一名老者前来开门,一见是他,忙客客气气将他迎了进去。
“李叔,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老朽一切都好,倒是将军,今日怎么突然有空过来了?”
这位李叔是一名大夫,曾在上将军府亲自照料王简许久,与林景自然也很是亲切。王简死后,王氏一族迁去了琅邪,从那时起,林景便与他没有更多的联系。
不过,林景是个重情义的人,逢年过节总会托人给他送些礼物,算是对他照顾王简的谢意。
李叔心存感激,一见到他来,顿时喜出望外,拉着他的手一路言笑晏晏引进了屋中。
“李叔,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求不求的?将军说笑了。”李叔和蔼至极,眼角如沟壑般的皱纹因为笑意而挤在了一起,“将军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老朽这把老骨头若能派上用场,那是老朽的荣幸。”
林景感激地笑了笑,从衣襟中取出一物:“李叔,你可否帮我看看这盒胭脂有无异状?”
“哦?”李叔精神一振,将铜盒接了过来,打开来放在鼻尖嗅了嗅,“闻起来倒是正常。将军是担心这胭脂有问题?”
林景毫不隐瞒:“不瞒您说,这个东西确实蹊跷。可是它来历特殊,我不敢惊动宫中御医,只好私下送来给您,想请您帮忙看一看。”
他虽然说得诚恳,却没有将话直接点破。李叔凑着光线、眯着眼睛将那胭脂细细端详一遍。
“你是怀疑这胭脂里掺了毒?”
林景脸上微僵,却也只能点头承认:“是。”
李叔收起笑意,浑浊的眼神随即变得警惕起来:“嗯,将军放心,老朽一定尽快帮您查清楚。”
听闻此言,林景心头一喜:“大概需要多久?”
李叔略一沉吟:“明日此时你来寻我。”
“好!那就一言为定!”林景如释重负,“李叔,这个小东西事关重大,请您务必仔细!”
李叔捋着花白的胡须笑了起来:“将军放心,王老将军对我有恩,您又一直对我以礼相待。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何况,医者仁心,若是真有人在这里下毒害人,老朽我第一个不答应!”
前车之鉴,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他虽不能做到尽善尽美,但总是竭尽所能地照顾到每一个人。正如李漼所担心那样,李倚太过纯良,坚信人性之善,对世上的险恶知之甚少。所以,当他得知自己的亲弟弟要与自己刀兵相向的时候,那种五内俱焚的滋味令他痛心疾首、震诧万分。
林景怕他一个人会胡思乱想,这段时日一直尽量抽出功夫来多陪着他。一来替他分析分析时局,二来也是想多宽慰他一些。
从李大夫的小院出来,林景调转回头又入了宫。他明白,政事殿才是这一切的中心,所有的消息都会从那里发出来。尘埃落定之前,他必须寸步不离地盯着那里,以便及时掌控事态的风向。反正他本来就是中郎将,出现在宫中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