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坐定之后,莫顿转向林景大声说道,
“朕听说义弟亲自前来西州,自然要前来相见!”
说这话的时候,太子句录莫贺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父汗,如今的二叔已经是归义军节度使,更是陇右道、河西走廊道、甘南西道行军大总管,不可再称兄道弟,否则会失了礼仪!”
一听这话,莫顿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随即尴尬的笑道,
“对对对,朕真是糊涂了,居然忘了这个事情,还请林大人见谅!”
“莫顿言重了,你我兄弟之情岂可因这些身外之名而改变!”
“哈哈哈!”
一番客套引起了在场的众人朗声大笑。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爽快之人,岂会因为这些繁文缛节而左右。
笑声过后,莫顿问道,
“陇南起义至今已经过去了数月,西州、伊州、瓜州三弟虽有动静,但是终归没能离开三地。如今三州数万大军龟缩在城内不敢应战,我回鹘多骑兵,对于攻坚战并不擅长,不知林大人有何良策!”
“本官多谢莫顿陛下仗义出手,今日三州之地尽在我归义军监视之下,本官有信心在两个月之内结束三州的战事!”
一听这话,莫顿顿时哑然失色,对于林景的自信,莫顿从来没有怀疑,但是莫顿有一事却不放心。只见莫顿将目光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沉声说道,
“西州、伊州、瓜州三地虽然重要,可是并不宜在此久耗,必将嘉峪关以东的六州一关还在吐蕃人的控制之下,一旦归义军在此苦战,那么凉州方面的大军是否会出关袭扰陇南后方?”
“哈哈哈...,莫顿陛下尽管放心,此次朝廷已经下定决心收复河西走廊失地,现如今凤翔、朔方、河东三镇兵力十三万已经逼近凉州,凉州将军尚毕毕决定退守凉州、兰州等地,因此嘉峪关以东自顾不暇,本官有大把的时间收拾瓜州、西州、伊州三地的局势!”
听了这话,莫顿、句录莫贺、百里合等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其实,这个时候的句录莫贺早已经是怒火中烧,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敢发作。
原来,回鹘句录莫贺太子如今已经年近四十,在太子的位置上度过了二十几个春秋。
然而,这些年句录莫贺过得并不如意,首先是莫顿年近花甲却还没有死去,这也就意味着句录莫贺还要等待;另一方面,句录莫贺本想趁着陇南起义、河西走廊大乱之际出兵夺取瓜州、伊州、西州三地,扩大回鹘的势力。
但是林景似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回鹘左右威卫的包围三州数月之后,林景还是决定亲自带领归义军两路大军近三万逼近西州,这也就意味着回鹘的兵力再无机会染指三州。
至于莫顿到底是怎么想的,林景其实也不知道。当年,莫顿竭力与林景结为异姓兄弟,这其中不乏情谊和情投意合,其中更有利用陇南林家的意思。莫顿城府极深,在回鹘内外交困之际,依靠林家的影响力打通了回鹘与河西走廊之间的贸易关系,为回鹘输送利益。
也正是这个方面的原因,莫顿才会在林家最为难得时刻冒着得罪吐蕃的风险帮助林家。更在陇南起义之处派兵逼近西州三地以响应林景。由此可见,莫顿从一开始就脱不了利用林家的嫌疑,尽管如此,林景依然没有怀疑,知道回鹘另一场剧变之后,林景才算看清回鹘人的本来面目!
大中二年二月底,回鹘左右威卫退出西州,归义军节度使林景亲自率领大军逼近西州城下。
此时的西州将军是跟随东米赤加多年的吐蕃将领佳哆宝,佳哆宝此人老成持重,镇守西州近二十年,从来没有出现过差池,深得陇南将军东米赤加的其中。
自从陇南起义之后,回鹘大军迅速逼近西州附近,令佳哆宝不敢轻易地离开西州,数月以来,佳哆宝紧闭西州城门,无论回鹘大军如何交战,佳哆宝就是不开城门迎战,急的回鹘莫顿手足无措。
当归义军兵临城下之际,佳哆宝站在西州城楼上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大军,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想法。在陇南将军府的时候,佳哆宝曾经见过林景,听人说林景熟读兵法,可谓是用兵如神。正当佳哆宝愁眉不展之际,卫兵匆匆来报,
“将军,城外斥候来报,此次带兵前来的是刚刚被李唐加封为陇右道行军大总管的林景,跟随前来的有三路军、四路军以及沙西屯田使府大军约二万五千人!”
此话一出,佳哆宝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佳哆宝还担心林景会亲自引兵前来,没想到短短的一刻钟不到,这个想法就得到了应验,令佳哆宝后背冷汗直流。自从陇南起义之后,林景在佳哆宝的心中就留下了深深地烙印,这也是佳哆宝为什么不向离开西州的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心中的恐惧并没有使得这个沙场宿将屈服,稍加冷静之后,佳哆宝清了清嗓子,厉声喝道,
“传本将军令,东城兵马司全体出动,加强戒备,严防唐军攻城!”
“将军,请恕属下直言,如今陇南将军已经被害,凉州将军尚毕毕也眼馋我西州、伊州、瓜州三地,河西走廊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河西走廊。汉人曾经有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何不另谋出路,总比独守孤城要强得多,请将军三思!”
听了这话,佳哆宝双眼渐渐的露出了愤怒,脸上的怒火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只见佳哆宝缓缓伸出右手从腰间抽出弯刀,猛一用力,弯刀直接划过了身旁卫兵的脖颈,这名卫兵发出一阵低沉的闷哼之后,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其他人见状,均是一阵骇然。
弯刀入鞘,佳哆宝缓缓转过身来,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冷声喝道,
“本将军奉命镇守西州,本该马革裹尸,如今唐军近在眼前,如果谁还敢说出降敌之言,下场如同此贼,请各位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