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殷与赵殷衡恍然大悟,不过似乎觉得有些不太稳妥,王殷道:“何太后倒是可靠,毕竟与安景有杀夫杀子之仇。只是就怕女子怯懦,不敢谋大事!”
“王公勿忧,林某来之前,已与何太后商议,太后完全赞成。只要二位鼎力襄助,此事可济矣!”
王殷点点头。赵殷衡又提出建议:“单凭赵某与王宣徽一面之词,恐难以令人信服,最好再制造一个证据呈与庆王,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不怕铲除不掉安景。”
林景觉得赵殷衡所言不无道理,空口无凭,李琮事后很可能起疑。但是伪造物证并非易事,首先物证要与人证相互佐证,必须合情合理,更重要的是一定要骗过李琮。
林景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一个典故,道:“不知二位是否听说过戾太子之事?”
王殷与赵殷衡一起摇头,林景暗自好笑,心想这二位完全靠着与李琮的裙带关系才坐上宣徽副使的位子,根本没读过书,恐怕除了自己的名字和李琮的名字,大字不识一个。
“昔年汉武帝太子刘据与水衡都尉江充有隙,当时汉武帝卧病不起,江充担心戾太子登极后报仇,于是先下手为强,蛊惑汉武帝,上奏武帝,说武帝病笃乃是后宫有蛊气,武帝年老昏聩,是以令江充着手搜查,江充趁机在太子宫中埋藏桐木人偶,戾太子不能自辩,于是斩杀江充,江充余党报与武帝,武帝令丞相刘屈氂捉拿戾太子,太子最终悬梁自尽。”
“足下之意,乃是效江充埋桐木人偶,以巫蛊嫁祸安景?”王殷道。
“我们不做巫蛊木偶,前人用过的东西,最好别用。依林某看,莫若做石像,还要在石像上雕刻复唐之语,二位以为如何?”
“此计甚妙!王某府内有几个匠人,砖石雕镂,无不精通。刻石像倒不难,难的是复唐之语,二位可有主意?”王殷道。
林景抬起胳膊,用手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就在石像上刻‘俟唐祚复振,乃启此石,勒铭为证,蒋柳张’,如何?”
王殷和赵殷衡都没读过书,和文字有关的想法他们都无能为力,自知文章不行,现在林景说出一句来,他们一致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就以足下!”王殷道。
“时间紧促,石像一定要尽快完成,长短半尺足矣!”
“一日之内完成,林君明晚二更可来此取石像。”
林景点头,三人分头行动。王殷并非说大话,他原本以为需要一人高的石像,既然半尺长,对府内的匠作而言,几乎是举手之劳。
林景趁着白昼的时间,与萧娘制定好计划,萧娘再转告何太后。
翌日晚上,林景如约再次来到王殷府,王殷坐在内堂,笑盈盈地望着走进来的林景,手中还握着一块大理石雕像。这原本是王殷建造花园水池剩下的石材,没想到废料还能派上用场。从笑容可以看出,他对这块雕像比较满意。
“足下以为这块石像如何?”王殷站起身迎上林景。
林景接过石像,在手中掂了掂,发现这块大理石雕像竟然惟妙惟肖,还有冕旒,应该是照着皇帝妆容雕刻的。雕像的胸口用细小的阴文刻上他说的复唐之语,并用墨汁染出黑色。
“妙品!积善宫积善堂前有一株梅树,这石像就埋在梅树下。明晚二更,太后设宴款待安景柳璨张廷范三位,那时宣徽可带兵闯入。”林景道。
林景告别王殷,没回履道坊,直接来到积善宫找萧娘。萧娘与何太后早已等待多时,见林景到来,手中还抓着石像,知道计划已经进入倒计时。
萧娘与何太后接过石像看了看。
“快去拿锄头!”林景道。
萧娘看来早已准备妥当,她把积善宫种花的锄头交给林景,三人相约来到积善堂梅树旁。夜如浓墨,寒风刺骨,梅树旁人影攒动,一个周密的复仇计划就此展开,他们一时间似乎忘记了寒冷。飙风呼啸,血液沸腾。
何太后点点头。她来到几案旁,铺开白麻纸,用细小想蝇头小楷写了一份安景的请柬,内容如下:
玄晖爱卿:妾感君意久矣,然书不尽言,故是夜二更,拟置薄酒,邀君积善堂宴饮,倾衷款于尊前。寒重更深,剪灯相候,不具。
给柳璨的请柬如下:
照之爱卿:君乃国朝股肱,宰衡枢机,台光之晖,照庶民于斯世,妾感激伏深。是夜二更与蒋枢密于积善堂宴饮,邀君共叙,不具。
给张廷范的请柬与柳璨相同,不过改了名字而已。
何太后把三张请柬交给阿虔和阿秋,令二人明日上午将请柬送给蒋柳张三人。
天色已晚,林景没有离开积善宫,何太后和萧娘都不希望林景离开,好在积善宫内的房间多得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第二天,阿虔阿秋分头行事,将请柬交给三人。安景正坐在府中发愁,只因他刚刚听到一个非常坏的消息,正准备约柳璨和张廷范商议一件大事。没想到阿虔又来了,他知道阿虔只是为何太后传话的人,何太后又怎么了?他心思很乱,一会儿冒出李琮的冷酷表情,一会儿浮现何太后雍容华贵的身姿。
安景还是决定先去积善宫,有些事情,如命中注定,早一天晚一天并不能影响事情的结局。但世间有些美好,若不及时追求,也许将永远失去机会。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古人尚能明白这个道理,他又何尝看不透?
安景仔细咂么请柬上的内容,一时心花怒放。这分明就是前几日何太后被他那句话打动了:莫辜负他的拳拳心意。安景脑海里早已营造出一个银釭美酒的良宵,在良宵中,他与何太后卿卿我我,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这天他如坐针毡,完全不像一个知天命之年的老人,恨不得一脚将太阳踢下西山,一口吞掉整个漫长的白昼。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心头狂涌的爱意,让他瞬间变成一个精神躁动的毛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