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中，一只手抚摸着自己。伴随着清凉的感觉，身体开始恢复了知觉。
修长的身姿倒映在朦胧的视线中。
那身影似乎也察觉到目光，伸手合上了阮夷眼睛，世界重回黑暗。
……
“他没事吧？”
“我出手还能有事？”
阮夷恢复意识后，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安心了些。
是白戍城和绿水学姐。
“没想到你居然在他身上种了寄生眼，你怎么想的啊。”
“从结果上来看，这不是挺好的吗，如果我没种下，他可就凶多吉少了，小白你得多伤心啊。”
“你说法能不能不要这么奇怪啊。”
“这不能怪我啊小白，谁让你瞒着我呢。”绿水学姐的声音有点幽怨。
“我瞒什么了？”
“小白你不乖哦，你对阮夷的关心程度已经超过提携后辈的程度了吧，你对他声称是有兴趣，我就跟你顺着说下去，但事实不是这样吧。就是因为你瞒着我，我才想种下一个眼睛观察一下啊。”
“……那你观察到什么了吗？”
“没有，平凡的我都想放弃了，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反正等他醒了你跟他说吧，没出事就好，我不管了。”
随后是脚步声和关门声。
阮夷睁开眼，果然还是熟悉的地方，就是当初他被绿水学姐卸下一双腿的地方。
他此时被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衣服，躺在之前那张床上。
缓了会儿，阮夷第一件事是挽开裤脚看腿上的眼睛嘴巴还在不在，但入眼的就是普通的一条腿而已，阮夷试着掐掐捏捏，也没感觉什么异常。
绿水学姐这时走进来，看到正捏腿的阮夷。
“感觉如何？”绿水学姐坐在阮夷床边，神色如常。
阮夷活动一下身体，已经没有痛楚了。
“好像没事了，谢谢绿水学姐。”
“小事情小事情。”绿水学姐摆手。
“学姐……我的腿是怎么回事？”
“寄生眼，自然魔法的一种小技巧。类似寄生虫一样的东西，可以建立一个精神中枢，连接我的精神，成为我的眼睛。平常蛰伏在你体内，需要的时候可以吸收你体内的养分生长出来。”绿水学姐示意着拿出一个种子一样的东西，“就是这个，我可以控制它自由生长，虽然叫寄生眼但其实可以长成任何样子，甚至可以直接侵占你的身体彻底控制你。”
阮夷听着有点心里冒寒气，他回想昏迷前这寄生眼就在朝身体蔓延生长。
“擅自在你身体里种下这种东西还窥视你的隐私真是不好意思啊，诶嘿。”绿水学姐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吐吐舌头。
阮夷无语看着她。
“不过从结果来说，也多亏了朝你身上种下寄生眼，我才能救你。我可都救你两命了，就不要介意这些啦。”
“对了，学姐你是怎么救出我的？”阮夷比较关心这点。
他昏迷前就听到寄生眼的嘴巴说什么快到了，但学姐是怎么从一个精神力高强的巫妖手上救出自己的呢？要知道巫妖可是象牙塔的长老，学姐虽然似乎很厉害，但也只是一个学生吧。
绿水学姐愁眉苦脸起来。
“这个嘛……嗯……就当我是大发神威打败坏人救了你怎么样？”绿水学姐冥思苦想后抛出了一个明显是现想的答案。
阮夷盯着她，良久。
绿水学姐跟阮夷对视一会儿，败下阵来。
“我跟他做了个交易，放过你，我再给他找几个实验素材。”绿水学姐靠在椅子的后背上。
“素材……”阮夷愣住，袁澄天的实验素材可是人的灵魂啊。
“灵魂而已嘛，也没那么难找。”绿水说，“死囚、战俘、奴隶，想找总能找到。”
阮夷沉默了，有点思绪万千。
“有没有觉得我有点残忍？”绿水似笑非笑。
阮夷不知道说什么，从人道角度讲，或许是残忍，但自己就受惠于此，如果不是有这交易，自己已经死了。这问题本来就复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断，过多纠结于此也没意义。
看着阮夷复杂的表情，绿水学姐笑笑：“就像我卸你腿在你身上种寄生眼，说是请你原谅，但其实我并不在意。我和那家伙是一类人，残忍是残忍，不过我们并不在乎。”
阮夷看向绿水学姐：“学姐你……”
“你难不成为了不让我产生有人因为我死这种愧疚自责感才这么说的？”
“想多了。”绿水学姐敲了一下阮夷脑袋。
“我只是觉得学姐你这话挺多余的，没必要特地说自己残忍吧。”
“我说的也不是谎话哦，”绿水的眼睛变成了竖瞳，蛇一样盯着阮夷，“我们这些老一辈的魔法师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理念还是不同的。要知道古代魔法师甚至有为了研究一个亡灵魔法屠城的。”
老一辈……阮夷看着也兽瞳盯着自己的学姐，点点头，“行吧。”
“所以我们拿人做实验是完全没包袱的。”绿水学姐变回正常的瞳孔，居然还有点得意。
“那学姐要不要拿我做实验？”阮夷突然开口。
“咦？”绿水学姐意外看过去。
阮夷的眼神很平静，他本来就决定活下来就找绿水学姐换一个身体的。三魅的话也有道理，阮夷虽然自认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但屡次发生的事件终于让他明白，就算以前他再怎么普通，经历了这些事情的他也已经不算普通，保持平凡也已经不再安全。
既然如此，那就稍微积极一点吧。
“小伙子有眼光啊！”绿水学姐开心的拍着阮夷的肩，“以后你就跟我混了。”
“但学姐有些事情我想确认一下。”阮夷开口。
“什么事，说。”绿水学姐豪迈无比。
“寄生眼有定位功能吗？”
绿水学姐豪迈的样子僵住了，又开始愁眉苦脸的胡编模式。
“看来是没有了。”阮夷一眼看穿绿水学姐的纠结，“所以学姐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阮夷思绪万千也不只是纠结人道问题，寄生眼没有定位功能，但自己在出门之前绿水学姐却开口说快到了，也就是说绿水学姐是知道自己在哪里的，即知道那个巫妖的所在。而且阮夷之前就用语言试探过袁澄天，那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就那么简单答应绿水学姐的交易？
寄生眼生长时让自己失去了意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绿水学姐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她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的。阮夷怀疑着。
最遭的情况，自己现在依然陷于幻象中也说不定。
“学弟啊，不要老是这么刨根问底嘛。”绿水学姐突然伸手掐住阮夷的脸，拉扯着，“你就不怕我们是一伙的，然后杀你灭口吗？”
“我都答应当试验品了，还是知道多一些比较好。”阮夷很平静，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自己其实还在那个袁澄天的掌握中，他甚至接受自己变巫妖这个结局。
对于阮夷来说，维持平凡的生活很艰难，想变强反而要简单些。成为巫妖，接受灵魂实验，或者用水神院广场见过的那些不成熟的自残方法武装自己。正如三魅所说，有一堆路，自己只是不愿意走而已。
“你这个小家伙还真的挺有意思的。”绿水学姐笑了，“我就告诉你真相吧。”
“真相就是，我和那家伙确实认识。”绿水学姐说出答案，“我说过了吧，我们老一辈的魔法师对于禁忌其实并不是很在乎，所以我们彼此并不算敌人。”
“正相反，”绿水手中生长出一个嫩芽，“你不觉得他的灵魂学和我的自然魔法在应用上有些共同的地方吗。”
阮夷点头，确实，巫妖可以换身体，绿水学姐也可以给他换个身体。巫妖不死不灭，自然魔法也可以极大延长寿命。这也是阮夷怀疑两人有关系的一个小小的佐证。
“无论什么体系，我们都只是在追求魔法的真谛。能从不同体系找到共通点，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能和不同体系的魔法师互相交流学习，是魔法师不能拒绝的诱惑，比一个实验素材大得多的诱惑。”绿水学姐掌心的嫩芽在生长变大。
“原来如此……”阮夷隐隐明白了。
绿水学姐得意笑笑：“当然还是我的自然魔法比较厉害，他的素材都是我提供的。”
她手心的绿芽很快生长成一个花骨朵，随后花瓣展开。
阮夷有点头皮发麻，花瓣里面并不是花蕊，而是一个小小的裸露大脑。
“不是死囚，也不是奴隶，这才是我给他提供的素材。”绿水学姐手一握，再张开，一切消失，仿佛泡影，“自然系的奇迹，人造空白灵魂。”
“所以这方面就不要介怀了，这种东西你要是都跟我纠结人权，那还是不要当我的试验品了，以后有的你扎心的。”
阮夷摇头，他没想这么多。
“那么，你真的想好了，要做我的试验品？”绿水正视着阮夷，罕见的有点严肃，“虽然我自认自然魔法比鲁纳魔法更成熟，但也不排除会出问题。”
“想好了，”阮夷淡然点头，确实如绿水学姐所说，自然魔法发展上千年，应该更成熟，这也是他偏向这条路的原因。
“痛快。”绿水学姐一拍大腿，另一只手削下了阮夷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