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藏起来的害怕

回家的旅途总是无时无刻不让人心生欢喜,看着离家越来越近的道路,周围的映入眼帘的一切也都越来越熟悉,终于汽车到达了那个陪伴了将近十年的房子,不远处一个亲切的身影让我心花怒放。

爸爸终于把车停稳了,我迫不及待地朝向那个现在已经有些颤颤巍巍的身姿跑去,她左手拿着锄头,右手拿着竹子编成的篮子,我这才发觉流年在奶奶身上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想当年,奶奶可是村上有名的大美人,年轻的时候长得眉清目秀,可是很遗憾,我出生的时候,奶奶已经接近花甲之年,虽然不曾有幸目睹奶奶花季时的芳容,但是奶奶现在还有几分那时朱颜的倩影,奶奶的照片也能对她的美丽窥见一斑。奶奶又是个能干的人,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勤人,不过奶奶对家务事不上心,她更喜欢在外种地干活,因此家里就显得有些邋邋遢遢。

奶奶看到我们回来了,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欣喜,可是又有些嗔怪地说“你们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都快找不到家门了,最近一个月,三天两头地往城里跑,怕不是被那里的花花世界给迷乱了眼睛,都不要我这个老婆子了。”我亲昵地挽着奶奶的手臂,原本想帮奶奶拿更重的锄头,但奶奶把更轻的篮子放在我手中。

我嬉笑着说“奶奶,才不是呢,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地方,一个人都不认识,而且那里我没有家,我还是喜欢乡下,所以我叫爸爸妈妈赶紧开车回家。”

弟弟也抬着稚嫩的脸蛋,踮起脚尖,暖乎乎地说“是啊,奶奶,我想回家,我不想呆在那里,我们都想奶奶了。”弟弟一边说着,一边抱紧奶奶的腿,奶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奶奶顿时喜笑颜开,一时之间就连鹤发都在风中自在地翩然起舞,哈哈大笑地说“我的好孙子,奶奶也一直在念叨昆怎么还不回来?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爸爸妈妈也微笑着走过来,爸爸疲惫不堪地说道“妈,你怎么又去锄地了?我不是不让你去下地干活吗?你现在年纪大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就是,这么热的天气怎么受得了?”

妈妈也一边附和道,一边接过奶奶手里的锄头“是啊,妈,这么热的天就不要去锄地了,要多注意身体。”

奶奶解放了另一只手后,迫不及待地就拉过弟弟的小手,感慨道“可是你们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没事干,就想着还不如去农地里干活。”说着,她慈祥地蹲下身子,轻柔地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弟弟的脸蛋,“这样我的孙子回来就有菜吃了。”

这时依旧是烈日当头,于是我和弟弟扶着奶奶,爸爸妈妈跟在我们后面一起走进了家门。

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奶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再三之后,奶奶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们打定主意要让千和昆去城里读书吗?那你们就去那里租一套房住,去那里带他们,不然让孩子独自在外读书我也不放心。”奶奶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还掺杂了微微怒气,确实,奶奶一直不能理解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孩子去城市里读书,虽然奶奶也时常教育我们要好好读书,可是她认为乡下有小学,何必要舍近求远。

妈妈原本就有想法,打算去城市里租一套房子住,但是又考虑到奶奶一个人在家,因此妈妈左右为难,爸爸原本就对于我转学的事摇摆不定,听到奶奶的话,急忙制止道“妈,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啊。”

奶奶眼睛渐渐湿润,缓缓地说“我一个老人家当然是呆在乡下的分,难不成还能跟着你们去城市里?我可住不惯。如果你们不去城市里带孩子读书,那可真是苦了孩子了,我苦不要紧,不要苦了孩子。”

妈妈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柔声细语地说“妈,难为你了,为了孩子们能有更好的教育,这也是无奈之举,不过如果您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城市吧。”

奶奶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和弟弟,温柔地摸摸弟弟的脸蛋,苦涩地挤出一丝笑容,随后又望着爸爸妈妈无奈地摇摇头。

我原本希望奶奶能说服妈妈,不要让我和弟弟去那个令人讨厌的地方读书,奶奶之前一直都不赞成妈妈的想法,可是现在奶奶也一反常态,看来转学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我垂头丧气地自顾自地低垂着头吃饭,既不敢挑战妈妈的权威,又不懂勇敢表达自己的态度。

弟弟一直认认真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商议结果水落石出之后,弟弟瞬间愁容满面,哭诉道“妈妈不要,我不想去那里读书,我喜欢乡下,我讨厌那里,奶奶我想要在这里读书。”

奶奶心疼地捧着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孙子,心痛地一边抹孙儿的眼泪,一边声音颤抖地说“孙儿乖,奶奶也不想你离开,但是城市里有更好的老师,我的孙儿将来肯定能有大出息的。”

我也偷偷地抹眼泪,爸爸疼惜地看着我们俩,有些懊悔地和妈妈交换了眼神,神情中充溢着犹豫和痛苦,可是妈妈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坚定,虽然也很心疼我们俩,但是她心中的天平依旧稳如磐石,丝毫不曾动摇。

妈妈身体前倾靠近我们,温柔地安慰道“昆,我们不怕,爸爸妈妈会陪着你和姐姐的,其实城市里很好的,在那里你也会认识很多的新朋友和新老师,如果你想奶奶了,想回家了,那我们等一放假就回家来,好不好?”

弟弟哭哭啼啼地微微点头,可是对那个陌生城市害怕的何止是弟弟呢?还有当时少不经事的我,可是我已经不适合用哭闹来随意宣泄自己的恐惧。或许还有有苦难言的爸爸和妈妈,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偷偷地掩饰自己的害怕,最后用伤疤为自己的脆弱装备上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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