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金玉龙等人,连夜远道步行,且饿着肚子,来到快活岗十里山,参加孙显士的追悼会。张玉坤见了,便要大队治保主任老孙,到厨房去安排夜饭给他们吃。
老孙便道:“丧事今晚还是小夜,不开夜餐。晚饭呢,又早已开过,厨子们也早已回去了。这开一席饭的事,一时还不好弄。”
玉龙等人道:“没关系,不必麻烦。等会儿,我们几个去街上,随便买点什么吃的就行了。”
老黄道:“都这时候了,街上哪里还有吃的东西买?不如到我们转运站去,我来想办法。你们几个,现在就跟我去,吃点东西再来。”
张玉坤道:“这也要得。那就这样吧,你们几位连夜走了这么远的路,辛苦了,吃了东西后就不必再来这里,先在转运站歇歇脚。明晚是大夜,人多事也多,只怕就休息不成了。”
玉龙等人道:“那怎么行,我们本是来参与丧事的,怎能去睡觉呢?”
张玉坤道:“放心吧,丧事已经全都安排好,各样事都有人料理。况且,今晚是小夜,还可偷空休息一下的。明晚是大夜,那就不同了,人多事多,事情也会很复杂。我们这些人,只怕想休息也休息不成了。所以,今晚不但你们需要休息,我们几个,等会儿也会回公社去睡一会。”
老黄和武天明等人都说:“哦,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明天早些来。”
张玉坤道:“也不必来得太早,索性吃了早餐再来吧,这里究竟嘈杂人。”
于是,玉龙等人便随老黄进城,来到二龙口水库工程指挥部物资转运站。
那转运站旁,有一个小饭店。平日里,他们交往频繁,十分熟悉。因此,老黄便去叫开了那小店的门,向他们负责人说明了玉龙等人,尚饿着肚的情况。
那负责人立即热情地亲自生起煤火,且亲自掌勺,为玉龙等人做了一餐便饭吃。到饭后他们睡下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转钟两点。
次日早晨六点起床后,老黄又叫小陈去小饭店,为金玉龙等人买了包子、馒头和稀饭吃。
早餐后,玉龙等三人来到十里山孙家,先看了一下情况,又问明了当日的丧事安排;然后,便由治保主任老孙,领到右面一户邻居家安顿下来。不一会,几位公社干部也到了。
他们商议一番后,便由老孙去把大队、生产队的两级干部和家属代表叫了来,由张玉坤主持,召开了有关孙显士丧事及其家属抚恤的事宜——根据国家的政策规定,共同商定和落实了丧葬费、抚恤费的标准,并签订了子女抚养到十八岁的协议。
其中,丧葬费和抚恤费由工程指挥部当场现金结付。子女抚养和家庭困难问题,由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共同负责解决。协议一式四分,上盖三级公章和家属代表指印,三级和家属各持一份。
孙显士是先天上午,在县人民医院救治无效而亡故的。当时,一面由生产队派人,用板车将遗体运回家中,一面派人向他家的亲戚朋友送信。
所以,先天下午和晚上,只是小夜停灵;除了大队、生产队帮忙办理丧事的人员外,就只有一些己亲为之守夜,人来客往并不多。
但到了大夜这天,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这年月死了人,早已不兴请道士打道场那一套,而是遵照伟人关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的指示,办理丧事。
因此,公社和大队干部,生产队的全体社员,以及孙家的亲朋戚友,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不少。屋里屋外,站得到处都是,连门前的路上,也站满了人。
这快活岗十里山,紧邻县城,是近郊之近郊,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地方。因此,照明、打米等生活方面,早在六十年代就用上了电。队里若遇红白大事,也会安上广播,放些时新的、适宜的歌曲、相声、京剧样板戏等等。
孙家这天的丧事,也安上了播放机和大喇叭;里面播放得最多的,便是“哀乐”了。
那沉痛、悲哀和震动人心的哀乐曲,整天都响起在十里山的上空。尤其是到了晚边,在哀乐声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那吊丧的人络绎不绝,鱼贯而来。
那场面,既显示出人们对死者的哀思,又令人感到在人间悲哀中,同时也存在着温暖的相互关爱、以及生者还要好好生存下去的力量。
到了晚上九点整,追悼会开始了。公社、大队来的干部,以及二龙口水工程指挥部来的金玉龙等人,大都被请到了简陋的主席台上。
追悼会由快活岗公社党委副书记、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仙源县二龙口水库工程指挥部民兵师之快活岗民兵营营长张玉坤主持。二龙口水库工程指挥部的代表武天明、公社革委会管民政的副职、快活岗大队主头、十里山生产队队长等人,先后致追悼词。
孙显士的亲朋好友之代表,也做了声泪俱下的讲话。
在哀乐和鞭炮声中,追悼会圆满地结束了。
在这期间,从追悼会一开始,金玉龙就一手牵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左边是个男孩儿,右边是个女孩儿——孙显士的一双儿女。
他牵着这稚儿稚女兄妹两个,一起随众向亡者致礼默哀,一起默听人们讲话致悼词,又一起从主席台上走下来,一起回到灵堂里面去坐夜。
人们感觉到,这对稚儿稚女,对金玉龙显得很是巴恋——手儿牵着他不离他的身,口儿“叔叔”前、“叔叔”后地叫得那么亲热。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这日虽然是大夜正日子,但上午还是不太忙。玉龙等人和三级干部们,议定亡者后事等各项事宜之后,便去灵堂里坐下来。
过了一会,他去屋后小解。完了,他举目四望时,发现屋前屋后、屋左屋右的菜园和自留地,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灵灵醒醒,便饶有兴趣地移步细看。
只见,屋前和屋左屋右,栽种的是水蜜桃,约有二三十棵,大多已有一人高。其主干已粗如刀把,主枝、分枝分布恰当。修剪也不错,树型正向那“内空外圆一把伞”的形状发展。
屋后一大片,栽种的是无核蜜桔,约有百十棵。树高一米五左右,主干粗如弯刀把,一般已分生三个主枝,主枝上大多已坐生分枝,树型也不错,生长良好。
无核蜜桔地的再后面,是一片坡度不大的坡地,栽种的全是罗汉板栗,约有五六十株,一般已有一人多高,茎粗大如挖锄把,已成一片幼林。
玉龙看了,心中感叹道:看来,逝者是个勤谨人,也是个有一定果树栽培技术的人。而且,他还是个会生活的人,更是一个有着美好梦想的人!
他想到他已不幸逝去,不免暗暗哀叹道:“可惜,可叹!他就这样早早地离去了!留下这一片好菜园、好果园,将来谁接手替他收拾和培管?留下这一场好美梦,谁来接替他继续做下去?”
他想到这里,心中呼叫道:“老孙呐老孙,你如何舍得走了?”
玉龙本是多情之人。因此,他一面感叹,一面抚摸那些幼龄果树,心中不禁柔肠百转,眼中也早已蓄得泪水模糊。
忽然,他听到背后有个童音叫喊道:“叔叔!这些果树,是我爸爸栽下的,你别把它弄坏了!”
玉龙忙暗自抹去泪水,回头看时,只见是个小男孩儿,生得眉清目秀,甚是可爱。他心知,他必定是孙显士的儿子,便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男孩回答道:“我叫孙小宝!”
玉龙上前摸着他的头,又问:“小宝?这名字好啊。今年几岁了,读书了吧,读几年级?”
小宝道:“刚满八岁,读三年级!”
玉龙再问:“你不在灵堂为你爸爸守灵,到这屋后来做什么?”
小宝回答道:“我爸爸伤亡了,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吊念。我怕、我怕有人弄坏了爸爸的果树,过一会儿就出来看一看。”说着说着,便起了哭音。
玉龙忙蹲下去抱着他,一面抚摸,一面说:“小宝,你放心,叔叔是从二龙口水库工程指挥部,特地来参加你爸爸的追悼会。和你爸爸一样,我也会栽种果树,不会弄坏的。”
小宝道:“哦,叔叔也会栽种果树,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从后门里又出来一个女孩儿,一面走,一面说:“哥哥,爸爸妈妈说过的,不要和陌生人打交道,怕遇到坏人。你、你怎么和陌生人说话?”
小宝道:“妹妹,莫怕,这个叔叔不是坏人。他是二龙口指挥部来的,是参加爸爸追悼会的。”
那小女孩儿听他哥哥这么说,也来到了玉龙的身边。
要知金玉龙如何抚慰和招呼这两个孩子,请看下一回:多情男抚稚小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