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睁开眼睛,脸色惨白,表情扭曲得厉害,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深呼吸……”
方宇急忙去安抚他,“告诉我,你到底在镜子里面看见了什么?”
胡海军喉结滚动、收缩,突然扭过头望着方宇,鼓起一双绝望又惊恐的眼睛,用颤抖地语气说道:
“我,我看见……看见镜子里面有只鬼!”
“哦?”方宇佯装讶异,“什么鬼?”
“是女鬼!”
胡海军大声喊道,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说话时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
方宇:“能稍微形容一下那女鬼长什么样子吗?”
胡海军眼珠子非常警惕地朝两边扫了下,好像那女鬼就在旁边监视着他一样:
“她,她有一张极度苍白的鬼脸……眼睛就像两个黑窟窿,眼角还在滴血!”
“可吓死我了!她也没有嘴……我是说,没有像我们这样正常的嘴,你明白吗?就是一条裂缝,黢黑一片,还在镜子里冲我阴笑!”
胡海军越说越激动,身体因为过度恐惧不停地颤抖,说话时表情极其夸张,瞪着眼珠子似笑非笑的样子相当诡异。
要换作别人,怕是要被他瞪得心里发毛,腿脚发软。
方宇却十分冷静,抬起手掌作了个往下压的动作,试图掌控住对方的情绪:
“听我说,在做这个练习的时候,80%以上的人都会在镜中看见魔鬼,这很正常,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先别激动,放轻松,听我慢慢给你说……”
“我这么跟你讲吧,镜子里面的女鬼其实是你自己……”
胡海军惊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什,什么?你说什么!”
方宇不去管他,加快语速道:
“那其实就是你的另个一面,黑暗的一面……从专业角度来说,就是你的‘内隐人格’,就像是海平面以下的那一部分冰山,如果没有足够深入心灵的海洋,就看不见它……”
“我们平常所认为的那个自己,其实只是我们人格中外显的部分,也就是俗称的‘冰山一角’。这个部分我们通常称之为‘外显人格’,是我们留给这个世界的表面印象……”
“然而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其实都隐藏着另一个自己,这部分的人格同样在操纵着我们某些行为方式,只是我们不容易察觉到它的存在罢了。”
“打个比方。我们通常不会去思考,每天出门的时候,是先迈出去左脚还是右脚,我们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是不是?”
“可我们确确实实做了决定,不是吗?总有某个力量在驱使着我们先迈出左脚或右脚,对吧?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作出任何选择呀!”
“你可以说这只是身体地下意识反应,可你要知道,倘若没有一个内在驱动力,我们的身体是不可能自发行动的……”
“你明白了吧?‘内隐人格’在生活中其实具有相当重要的作用,它操控着我们在‘外显人格’以外的全部行为机制……”
方宇清清嗓子,“讲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那个镜像中的女鬼,很有可能就是在梦中伤害你的怪物……”
“明白?你内心积压太多负面的东西,慢慢污染了你的‘内隐人格’,以至于它逐渐失去掌控,最终对你进行反噬……”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海军有点狐疑地看着方宇。
方宇:“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说到底,其实是你自己在伤害自己……”
胡海军似乎有点回过味来,大声吼道:“这不可能!难道我的伤是假的?”
“不,你的伤当然不是假的,但却是你自己造成的……”方宇接过话头,“确切的说,是你逐渐黑化的‘内隐人格’在攻击你的‘外显人格’,并试图杀死后者,完全掌控你的身体……这么说明白?”
胡海军显然不太明白,神情木然地点点头,又立即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方宇:“试着与镜子里面的那只女鬼对话,这是治愈你的唯一方法,你得坦诚地接受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不要试图压抑它,而是得学会疏导它,并与它深入沟通交流……”
“无论是‘外显人格’,还是‘内隐人格’,都是组成你人格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没有黑暗,那也无所谓光明了,你说对吗?”
“不!”
胡海军突然变得异常暴躁,面朝方宇用拳头捶击桌面,连水杯都被他弄洒了。
“绕来绕去,你还是不相信我!还是认为我心里有病对不对?”
“别给我扯什么这人格那人格!老子人格健全得很!告诉你!是梦!梦里的怪物在袭击我!知道吗!不管什么人格的事!”
任凭对方咆哮如雷,方宇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冷静地看着对方。
几分钟后,胡海军总算从失控的状态中沉静下来,当着方宇的面捂着脸失声痛哭。
“呜……我……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死哇……我还有个在上小学的儿子……我该怎么办?”
一双充满绝望之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方宇,朝他抛去求助的眼神。
“求你……救救我……我不能死哇!”
……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胡海军情绪逐渐平稳,他伸手打开桌上的烟盒,想要点一根烟压压惊,这才发现刚开不久的一包烟已经被他抽光了。
“我去楼下买包烟……”
他朝方宇递个眼神,正准备起身,却被方宇一下叫住:
“等等,还是让我去吧,这附近有点偏,不好找。”
胡海军没有拒绝,从随身的皮夹里掏出100块钱现金,递给方宇:
“九五至尊,谢谢。”
方宇倒没和他客气,接过钱走出门去。
路上他查看了游戏剧情进度,已达到18%,看样子进展还不错。
不过等他买好烟跑回工作室,诡异的一幕如他所料出现在眼前。
只见房间中央,胡海军双脚悬空挂在那儿,脖子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地箍住,脸早已经憋成猪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