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裴作为一名世事洞明的大儒，一眼就看穿了黎一飞的心理活动，笑道:“世人常说的陆地神仙指的就是超凡脱俗的道家修行者，但修行门槛太高，需要修行者拥有超高的资质。这对人数占据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非常不友好。”
黎一飞点点头，这一点他心中心知肚明，余良夺舍自己不就是因为自己的万灵体吗？万灵体其实就是一种妖孽的修行资质。
对天地大道有着天然的亲和，在修行中事半功倍。
“道家顺其自然，但儒家就如同逆天而行。”秦裴叹了一口气，“好逸恶劳、自私自利，凶暴残忍是生命的本性，是因为优胜劣汰的残酷，才让生命发生了改变。尤其是儒家的仁义礼智信，才是世界上颠覆生命的学说。
既然是颠覆性的体系，同样也颠覆了修行对资质的要求，所以儒家始终一贯如一，只要能做到三立就能成圣，而三立的艰难比起道家修行更加艰难，但总归为普通老百姓提供了一条修行的途径。”
秦裴起身背起手仰望房顶，头上的浩然正气直冲斗牛。
“老夫当年，家境贫寒，体弱多病，如果按部就班也就区区几十年。但老夫不甘平庸，但又没有修行机缘，只能依靠读书来改变命运。所以，老夫的命运因为儒家而改变，小友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秦老，当儒家成为一个体系之后，就已经成为禁锢思想的梏桎，把儒圣的成圣法作为儒家的根本法门没有问题，但因循守旧则很难超脱儒圣的窠臼。”
“哦？此话怎讲？”
“故立志而圣则圣矣，立志而贤则贤矣。志不立，如无舵之舟，无衔之马，漂荡奔逸，终亦何所底乎？”
秦裴沉默了。
一辈子立志圣贤，其实已是圣贤，为什么非得三立三不朽才能成圣呢？
儒圣有至圣先师，亚圣，宗圣，复圣，还有知圣，他们都是儒生，他们都可以成圣，但他们的理念虽然根本在儒，却各有发展，甚至背道而驰，但他们都是圣贤。
知行合一的知圣常言: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为格物。
只要在一种学问中达到极致就是圣人。
农夫除草与尧舜除草，有何区别？尧舜也不过如此。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要纠结自己没有做到的，而忽视了自己已经做好的，这才是成圣的关键呀。
我们只看到了知圣是三立三不朽，但没有看到知圣是如何做到三立三不朽的。
突然，秦裴头顶的浩然正气气势猛地一涨，犹如太阳一般，又如同孔雀开屏。
旋即，光芒收敛，迅速的收缩回到他的脑袋中。
秦裴就这么昂头仰望房顶，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柳珊儿刚要开口询问，却被黎一飞手势阻止，她也是聪明伶俐之人，迅速察觉到事情不一般，便默默不语，房间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秦裴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转过身，然后坐下端起茶杯再次抿了一口。
“学问一世，最后学成了魔，修行修行，其实修的是自己的心。被别人强迫着修行，那是魔；顺心意修行，那才是圣。小友，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一旁的柳珊儿听着糊涂，悄声问道:“秦老，凭借您现在的身份地位，又有谁能强迫您修行呢？所谓的顺心意修行……”
“哈哈，珊儿能有如此想法，可见悟性不错。不错，没有人能强迫老夫修行，但强迫老夫的是圣贤书，是诸圣贤的道。”
柳珊儿微微一怔，这圣贤书不就是儒生应该诵读遵守的吗？
“圣贤限于时代的局限，他的道也有局限，在当时或许是对的，但到了现代或许就不合时宜了。或者针对的事情是不一样的，而我们这些后人把侠义的圣贤之道，广义的用在修行中的各个方面，不就是一种强迫吗？”
柳珊儿点点头，尤其是理学家的灭人欲存天理，或许当初是为了提高人民的道德水平，但到了现在却成了禁锢人民思想的枷锁。
甚至到了残酷的程度。
但当初的理圣却成圣了。
或许理圣的灭人欲，只是消除内心过度贪婪的欲望。
柳珊儿突然笑道:“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人欲说的就是过度的欲望，而正常的欲望则是天理。而现在的灭人欲则成了消灭人的正常欲望，是否可以理解成为没天理了！”
“哈哈，不错，珊儿姑娘果然聪慧过人，理圣成圣的信条只是约束人的贪念，却被世人过度解读才造成了理学如今的畸形。老夫就是因为突然悟透了道，从而突破了三不朽，成为了圣人。圣人只不过是凡俗对大儒的尊称，事实上才是修行的开始。”
秦裴神色欢愉，双眼盯着黎一飞，“小友，老夫拜你所赐已达修身境界，不日将要启程前往山海界，不知何日才能再次相遇。”
“难道云梦大泽不在山海界吗？”
“云梦大泽只是山海界的一个偏远地界，山海界的中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海界，那里宗门林立，强者如云……而儒家只是其中的一股势力而已……”
秦裴似乎陷入到了憧憬之中，似乎山海界美好的生活已经为他张开了怀抱，就等着他投怀送抱呢。
“如何去呢？”
“有三条路。第一，大夏皇宫有九垒鹿台可以传送到山海界中心的接引处，是当年大夏与山海界众宗门合力筑造，就是为了打通两地。如今大夏分崩离析，如今被山海界众宗门把持，需要各国国师出具推荐信。
第二去龙门镇夺取鹿台传送的资格。而通过这两条路去山海界的资格便是金丹，也就是儒家的修身境。第三条路，就是自己走过去。”
“自己可以走过去？”
“当然，山海界广袤无边，也不是无边无际，只要死不了总归能走到接引台的。不过，第三条路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这路上困难险阻可是无法想象的……”
想起山海界的危险，秦裴连连摇头，“你能想象到的危险，在山海界都会发生，且有过之无不及。”